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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净土

    “所以,你们当时只看到我昏迷后突然变成十几岁的样子站起来,把宿傩从树上打了下来?”

    卯鹤坐在床上,尾巴烦躁地在身后摇动。他才不信这两个人的鬼话呢。

    一大一小都是那副不敢看他,作贼心虚的表情。

    就算他昏迷了,心里也总是留有“事情没这么简单”的想法。

    “那我去找宿傩好了。”卯鹤跳下床,从他们身边走过。

    “请等一下,主人。”

    不出意料,龟甲在他出门前叫住了他。

    杀生丸难以置信地看着龟甲。

    卯鹤抱着胸,示意龟甲讲下去。

    “其实,是这样的。”龟甲像是青春期小女生一样露出了忸怩的样子。

    “主人在昏倒后突然变成了十几岁的样子,然后我幻想到了十几岁的主人''狠狠''地训斥我的样子。就让人家真的很心动啦~”他不好意思地捂着脸。

    龟甲贞宗,好强一振刀。

    杀生丸瞳孔地震,他震惊中又有着些嫌弃,嫌弃中又带了些敬意。

    “好想被狗修金sama~使用啊。想要被狗修金sama~握着。想要被狗修金sama~修理呢。”他对着卯鹤wink了一下。

    “话……话说云鸦呢?”他流下一滴冷汗,僵硬地岔开话题。他已经非常明白龟甲隐瞒的决心了,所以还请付丧神先生正常一点!

    他日常给杀生丸派“任务”,来摆脱他缠着自己要自己教导他的行为。

    拜托,照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来看,他可是比杀生丸还要小的。杀生丸看着四岁的样子,谁知道实际年龄有多大了。

    他用来敷衍他的任务常常是:和云鸦一起练习飞行、用妖力帮云鸦梳理羽毛锻炼精细度、和云鸦比赛捉虫子……之类的。

    按他们不相上下的成绩来看,云鸦不成精实在说不过去啊。

    但今天的云鸦没有跟着杀生丸呢,终于忍不住跑了吗?

    穿着白西装的龟甲轻咳一声,文雅地推了推眼镜,银色的眼镜链在他脖间滑动,恢复成了那位正经的执事形象。

    “应该在外面树上吧,我一靠近它就会被它殴打。也许到了叛逆期,想要独立了吧。”

    说到家里的小动物……

    “对了,狐之助呢?”卯鹤突然想起来,自从那天起就没怎么看的它。

    “啊,谁知道呢。那只该死的狐狸……不不不,当然不是说您!我也并没有讨厌狐狸的意思……”龟甲慌张地解释。

    “主人最可爱了!”他竖起拇指骄傲地大喊。

    卯鹤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边咳边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也许是在收集这个世界的信息吧,要确认我们所在的时间空间坐标,还要想办法和时政联系。”

    “收集这些需要到处跑吗?”

    “是的,空间并不是均匀分部的,从薄弱处更容易接受来自本空间外的信息……”

    他们的交谈被杀生丸打断了。他们一起看向杀生丸,卯鹤难得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迷茫。

    但很快,他这一丝迷茫转变为了坚定。

    “……小叔叔,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他故作冷静地问道。

    上次也是,那个名为狐之助的式神也在和小叔叔说些杀生丸听不懂的话。

    父亲认识的朋友叫蹊,可这位小叔叔却叫卯鹤。

    父亲说小叔叔出了什么问题,才命令他呆在小叔叔身边探查。

    可就算小叔叔出了问题,他还是信任着小叔叔。

    但要是父亲判断错误,小叔叔的记忆没出问题。

    而是,小叔叔不再是父亲认识的小叔叔了呢?

    灵魂被恶鬼吞噬,身体被恶鬼占据,这种事一般发生在弱小的人类身上,堂堂一名大妖怎么可能在他父亲面前无声无息地被替代掉?!

    这便是父亲要他来辨明的事吗?

    要是蹊才是小叔叔,他认识的小叔叔只是个冒牌货……他又该怎么办?

    杀生丸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把手伸进宽大的左袖中。

    “杀生丸……”龟甲上前挡住他看向卯鹤的目光,把未出鞘的本体挡在他们两之间。

    卯鹤拉住了龟甲的袖子,对着回头的龟甲说:“没关系的。”

    他本来就没打算有丝毫隐瞒。

    龟甲沉默了几秒,还是垂下头退到一旁。

    “杀生丸,是在怀疑我的身份吧?”

    杀生丸迟疑地点头。

    卯鹤没有再看他们任何一人,只是望向窗外,平静地说着:

    “关于这件事,我也搞不清呢。”

    “自我有意识起,这世上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像是做梦一样。”

    “我以为我是人类,却没有为人的记忆。”

    “我以为是九尾妖狐,却被人心所困。”

    “你的父亲认识''我'',阿丰认识''我'',龟甲贞宗认识''我'',妖怪们认识''我''……你们都认识''我''。”

    “可唯独我不认识''我''。”

    “我是谁?”

    卯鹤闭上眼又睁开,空洞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化作稚童的犬妖,稍稍歪着头,认真道:

    “我是卯鹤。”

    这是他唯一能向大家保证的事。

    也是他唯一死死抓住的稻草,不会迷失在困局中的保险,也是能够救他出地狱的蜘蛛丝。

    不能被过去绊住手脚,倘若徘徊在“他人”的记忆中,将迎来最糟糕的结局。

    这是他“出生”那刻起第一条对自己的告诫。

    但仅仅抓着这一点又有什么意义?

    他这样被动地被推着走的人、站在局外的局内人,为什么要唯独在意他因为过去的记忆变作他人?

    一定有理由的吧。

    他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或许只是世上每个人诞生时本能的对生的渴望,对只属于自己的那份未来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