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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不见残阳

    黄昏漫步在地平线上,李拓的身躯禁不住地摇晃。
锋利的剪刀兀自扎在他的左边胸膛上,殷红的血水不断流淌。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了毫无止尽的失血,双脚也在轻悄之间流失支撑的力量,如果没有王湘冬的搀扶,他简直已经倒下,血水岂非也染乱了她的素白裙花。唯一幸运的是王夫人毕竟不曾舞刀弄枪,才让这把剪刀距离心房偏了七八寸。
王洁青的眸子却没有偏,恨意直勾勾地落在李拓的脸上!
那圆玉钗盘的头发、碧霓裙裹的身姿和由始至终的寂冷好像时刻在提醒对方,她已不再是昨夕那个会抱着李拓泪眼婆娑的小姑娘。
如果不是灌入愁肠的三杯酒,此刻的李拓或许无法放肆地笑笑,只不过在他的脸上,好看的无疑是苦笑。
无论多苦涩,至少还是笑。
他伸手入怀,去掏那玉佩。
掏玉的动作虽不复杂,也绝非简单,即便是李拓,也是在练习了一百二十七遍才做到心头了然。倘使你了解一点他的为人,便应该明白他讨厌麻烦,然而这件事却非得如此干,毕竟王洁青已身为人妻、还有了小孩,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归还昔年答允的承诺而让她被人用奇异的眼神盯看。
所以他竭尽全力地令动作保持简明扼要,让掏玉、交玉一气呵成,准确无误地落在她的手里,甚至不为外人所看。
可世间的事就是那样古怪,一旦计划好了,往往就会碰上意外,就像他实在没能料到自己的胸膛居然会被一把剪刀扎进来。
剪刀带来的剧烈疼痛蓦地作怪,让他掏玉的左手在关键时刻遏制不住地僵硬,失去知觉的拇指再持不住玉佩,猛地让它从手心里滑了出来,随后更以一份勇往直前的态度朝着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摔!
无论多么顽固的玉,由五六尺的高处直直下坠,都得摔得稀巴烂;哪怕运气好些,也免不了是七八瓣。
李拓再想去接,已然迟晚。
接着,他的指尖便和心尖一块发寒,四五年的辛酸即将在“啪嗒”一声过后云消烟散。
突然,有软绵绵的胸襟扑过来,然后将玉佩抱了满怀。
接住玉佩的赫然是王湘冬,在察觉李拓身体僵硬的刹那,她便鬼使神差地做好准备蹲下,好像冥冥中有无形力量牵引着她一样。
王湘冬让玉佩安稳地顺着两片圆润的春桃滑到手上,轻舒了一口气,起身向李拓递……
这一次却换她僵住。
她真真切切地看清了玉佩的样貌,一片青玉被雕琢成了首尾相连的两片勾月形状,勾月上悄悄镶着一对比翼齐飞的凤凰与鸾鸟,在八角灯笼和黄昏夕阳的照耀下,徐徐散发出幽光。
那光芒似乎比李拓于湖底时见到的更亮。
院落里不乏有人见多识广,稍略眯了眯眼珠,继而震撼地叫道:“青缠双月鸾凤饰,是青缠双月鸾凤饰啊!”
随着这人的喝叫,整座王家院都开始沸腾动荡。
有人依稀念叨:“朱魏王与胡美人的凄情传说,哎,真让人叹惋感伤!”
有人质疑道:“这人竟将传说中的玉佩送给徐夫人,彼此之间,难道也有故事么?”
李拓只得苦笑,眼下的情势已然超出了他的意料。
而徐绻云的面色也“唰”的一下就白了,望了望李拓,目光又掠到妻子身上。
好在王洁青浑身散发的讥诮令他安下了心,然后只听闻她冷漠地道:“这块玉就是青缠双月鸾凤饰么?”
李拓道:“是。”
王洁青质问道:“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李拓道:“既然是我打捞的,自然会在我手上。”
王洁青道:“你又在何处打捞呢?”
李拓道:“白谧湖下。”
王洁青拧眉冷笑,道:“如此说来,朱魏王和胡美人的传说果然是真的了?”
李拓坦诚道:“我只能告诉你,这块玉佩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