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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殿下心累了[捉虫]

    翌日,詹事府先生们授完课后,大宫女推着陆怀去往书房温习,却见学习之际,陆怀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毛笔,还时不时抬头看几眼墙上挂着的美人图,接着又迅速低下头,使劲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一张干净的纸面瞬间惨不忍睹。

    大宫女见状,忧心道:“殿下,要不要休息会儿?”

    陆怀捏着眉心,叹了口气,将笔狠狠放在笔架上,力道之重,好像那玩意和他有仇。

    “罢了,本宫静一静,再温习功课。”

    大宫女急忙点头,不敢吱声了。

    陆怀却突然看向大宫女,犹豫了片刻,才悄声试探道:“本宫问你,若是你心悦的男子,花好月圆之际,向你表明了心意,情意绵绵之时,对方,呃,睡,睡着了,你心情如何?”

    不料,话未说完,大宫女脸色煞白,忙不迭跪地,颤颤巍巍道:“奴,奴婢绝不敢行私通之事,还望殿下相信奴婢!”

    陆怀头又开始疼了,他揉揉太阳穴,轻叹道:“不必多想,本宫只是看了话本,好奇而已。”

    大宫女这才宽下心,蹒跚着起身,认真思考须臾,坚定道:“那男子必定不是真心。”

    “……”

    陆怀压下咯噔的心,不甘心道:“何以见得?倘若只是对方身体不适呢?”

    大宫女想了想,十分肯定道:“奴婢承蒙殿下关照,识些字,也看过一些书,再加上娘亲给奴婢讲过不少事,即使奴婢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也明白对方若将人放在心头上,必不会如此不上心。”

    “此等大事,绝非儿戏。”

    陆怀听到中途,脸色都变了,他张了张口,终是未说话,随之打发大宫女出去,决定自己冷静下。

    大宫女得命,出去之时,踌躇片刻,鼓起勇气问了若风的事,陆怀便告诉她,若风有一失散多年的兄长,如今在禁卫军做事,早先那名字也是思念兄长所取,原本不叫这个,现在找到兄长,改了名,已然获得恩准出宫了。

    大宫女放下心,行完礼出门了,徒留陆怀泄了气,趴在案上不知所措。

    其实,在一些事上,他不是犹豫之人。

    倘若确定心意,他会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但,明明昨天气氛正好,谁知第二天顾焱就不见人影了,连声照面都不打,未免太让人想入非非了。

    如今,结合大宫女所言,他合理怀疑……事情偏离轨道了。

    陆怀叹气。

    也是,昨日他一番心意,太过直白草率,没有一丝仪式感,更别提后面又昏睡过去,左看右看,都不够重视此事。

    顾焱心思又沉,想必思虑过后,认为他一时冲动,玩得心思过多,未免隔日两人尴尬,干脆不见面,权当事情尚未发生。

    反正亲亲罢了,也不缺斤少肉。

    谁也不吃亏。

    陆怀想到这儿,心纠地不是个滋味。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想什么是什么的脾性,需要改改了……

    正琢磨着,大宫女去而折返,匆匆道:“殿下,六皇子出事了,于嫔娘娘请您过去!”

    “什么?”

    陆怀回忆起那日皇贵妃死后六皇子过于安静的模样,一时忧心忡忡,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着人备好步辇,沉声道:“去钟粹宫。”

    *

    日头正好,微风拂过,花香四溢,偶有雀鸟飞过,引来阵阵动人声音。

    钟粹宫,却是一片死寂。

    殿内,六皇子在床榻上痛苦的打滚,瘦弱的身躯恍若承受不住,死死扒着床被哀嚎出声,尖锐的声音叫人心惊又心疼。

    于嫔看向床边摔成碎片的药碗,又瞧着六皇子缩成一团的无助模样,眼泪不住的滚落,颤抖着想去看看,结果脚步一歪,差点跪倒在地,扑在那堆碎渣子上面,好在被贴身宫女扶住,才没出事。

    其他宫人更是乌泱泱靠在一边,恨不得捂住自己耳朵,去杜绝那一声声凄厉惨叫。

    于嫔瞥他们一眼,勉强稳住身体,擦掉些眼泪,又拽住自己贴身宫女,急切道:“太子殿下来了吗?”

    宫女泣声道:“娘娘,已经瞧过两回了,估摸着也快到了,您先保重身体,别累垮了!”

    于嫔点头,却仍忍不住回头去望。

    好在不过一炷香时间,太监领着陆怀过来了。

    于嫔赶紧去迎接。

    陆怀方才在殿外,已经听到声音,事情紧急,也顾不上说客套话,直接了当道:“娘娘,少言怎么了?”

    于嫔一听,眼泪又止不住了,哭着解释:“那日,少言从养心殿离开,便一直在嫔妾宫里待着,宫人们都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嗜睡,嫔妾便去向陛下表明抚育少言一事,因着协助过皇后,有她在旁边帮衬,倒也顺利。”

    “谁曾想这两天,少言一直久睡不起。”

    于嫔说着,冷不防听见六皇子的一声惨叫,哭地越发厉害,颤声道:“嫔妾见他从养心殿回来,便未吃过几口东西,急得不行,又不敢轻易打扰他。于是,今个一大早,嫔妾请了太医过来看着,才敢叫醒少言,给他喂东西吃,不料太医走后不久,少言便上吐下泻,一直叫痛,嫔妾吓得不行,赶紧传唤太医,谁知太医看来看去,只说少言身体没有问题,一切正常,不过是久未吃东西,身子虚弱,有所不适,需及时调养。”

    “可,可是……”

    “倘若如此,他怎会痛的如此严重!”

    陆怀捏住轮椅的把手,看向榻上瑟瑟发抖的身影,还有地上那一片狼藉,目光不由沉下来。

    “恐怕娘娘不止请过一个太医,可惜结果如出一辙,思来想去,唯有心病可作解释,无可奈何之际,想到本宫素来与少言交好,遂决定叫本宫来一趟。”

    于嫔抹掉眼角的泪花,脸上脂粉糊成一团,也无法顾及了,堪堪苦笑道:“皇贵妃活着时,嫔妾依仗父兄,只落得眼瞎的地步,相比其他得宠妃子,似乎还能好过一点。自皇贵妃一死,嫔妾这钟粹宫便如冬去春来,好不热闹,可如今宫中上上下下,谁都忌惮少言……”

    “嫔妾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陆怀听之,也不言语,只嘱咐宫人将地面收拾干净,便操纵着轮椅过去,注视六皇子良久,轻轻伸出手,碰了碰小孩的脑袋,却见对方狠狠摇头,就要往最里面缩去,可惜退无可退,只能被迫接受陆怀的试探。

    “少言。”

    陆怀唤着他的名字,感觉到他有所触动,继续道:“你瞧,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没有死人,没有血,你喜欢的于嫔娘娘还有太子哥哥,都在这里。”

    “他们不会伤害你。”

    六皇子止住叫声,慢慢侧过身,露出一个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陆怀看着那双眸子中的血丝,心头一颤,旋即轻声细语道:“少言,哥哥说过,你只是开窍迟一些,其实可聪明了。”

    “你想想,方才来这里的所有太医,是不是都说少言没有问题?”

    “别杵着,哥哥知道你全都记在心里了。”

    六皇子歪着脑袋,看着陆怀放在床边的手指,悄悄张开口,咬了两下,发现那人只是含笑,并未生气,才讪讪吐出手指,眨巴两下眼睛,愣愣开口。

    “母后,坏坏,死人。”

    “哥哥,娘娘,那些人,被害,应该,应该,讨厌少言。”

    他似是才组织好语言,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急得又想叫,陆怀连忙拍了拍他的背,揉了下他的小脑袋,温柔道。

    “小六也不想,小六也是受害人。”

    “况且,小六又这么可爱,娘娘和哥哥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怪小六?”

    六皇子缩了缩脑袋,随即仰起头,偷偷观察了下于嫔,发现对方边擦眼泪边看着自己,眼神里没有一丝恶意,唯有无尽的心疼。

    他彻底茫然了。

    干脆眼睛一闭,砸吧了下嘴,嘟囔出声。

    “哥哥,娘娘,饿饿。”

    于嫔一听,激动不已,眼泪差点又决堤,还好忍住了,吩咐小厨房备点东西。

    陆怀见状,悄声嘱咐,不要弄肉食,一点也不行,越清淡越好。

    于嫔理解的点头。

    他们都知道,六皇子需要长久的引导,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好在,这宫中,她不缺的也只有时间。

    等菜送来,陆怀接过手,先是自己吃上一口,摆出一副此等美味孤芳不自赏的模样,看得六皇子一愣一愣的。

    他摸着自己的小肚皮,似乎终于感觉到了饥饿,眼巴巴的瞅着陆怀,直到馋得眼睛都快绿了,陆怀才小心喂给他。

    这顿喂饭,持续了半个时辰,陆怀感觉自己胳膊都快废了。

    他看向恢复点精气神的六皇子,笑道:“先说好,这两天吃食哥哥可以喂你,娘娘也可以喂你,从今往后,少言可需要自己吃了。”

    六皇子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敢置信道:“不,不需要喂。”

    “少,少言可以的!”

    “是吗?但你方才都不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