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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旧锁

    火情危急,私人恩怨得先抛到一边去。

    筱悠和任扬分两头行动,挨家挨户地敲门破门,一个个地将人从火海里拖出来,放到通风的地方。顾家村不算大,也就十几户人家。两个人忙活一路,最后在筱悠本家门前汇合了。婶子瞥到他们的身影,慢悠悠地走出来,脸上涂了脂粉,头上簪了红花金银,换了一身新衣裳,大红色的百褶裙绣着喜鹊梅花。

    “哟,居然跑出来了啊……”

    见到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筱悠,她非但没有惊慌,反倒笑得愈发诡异猖狂,在她身后燃烧的大火掀起滚滚热浪,拨乱了她散落鬓角的碎发。

    “别白费力气了,他们都被我毒死了。”

    悠、扬二人一惊,赶忙去探拖出来的那些人的鼻息脉搏,静悄悄的,没有一丝波澜,惨白的事实一瞬凉透了他们的心。

    身为凶手的女人放肆大笑着,那笑容实在是过于怪异扭曲,就是任扬看了也忍不住头皮发麻,悬在半空,意欲将筱悠护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抖了抖。筱悠对此毫无惧色,怒火在的胸膛灼烧,婶子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和对惨死性命的哀怜占据了她全部的思考。她轻轻按下了任扬护住自己的手,走上前与婶子正面对峙,然后下一刻,他们双双看到了一具具倒在婶子身后的“身体”。

    “终于看到了啊。”

    婶子冷笑着,笑声里除了不屑,还有一种大仇得报的舒畅感。

    两个年轻的星灵子在婶子的笑声中握住了彼此的手,仔细分辨倒下的人,一个是顾老二,只见他双目圆整,眼里血丝遍布,面色青紫,口吐白沫,双手还死死地扼住咽喉,痛苦难当。横在旁边的是前几日与他们交手的隆家兄弟,他们的死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七窍流血,手边尽是指甲抓挠的痕迹,指甲浮紫,破损流血。

    勉强定了心神的筱悠注意到,几个大男人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身躯,她伸长了脖子,在看清了小身躯的脸后,先前欲与婶子的勇气荡然无存,一下瘫倒在地,抖如筛糠。任扬伸手去扶她,摸到了她冰凉的手心。

    那个死去的小男孩,是她的堂弟,婶子的亲生儿子。此时的婶子一点儿也不关心儿子的死活,害死儿子的毒药,是她亲手灌进去的。

    “丫头,你不知道吧,在被拐来之前,我是药房里最出色的学徒,我的师父给我取名为苓香。”

    “那个婆娘好像之前在药铺里当差来着,听说长得可水灵了,害得附近的大男人们有病没病都要去药铺转上一圈。”

    为了能赚到更多的消费,伙计故意不直接说最关键的部分,绕一个大圈子,等姑娘们拿出更多的钱来催促他。三个女孩非常清楚他在耍什么把戏,只是受制于良好的教养,没有直接动手。她们给伙计多塞了几枚铜板,钱币在袋子里摇晃的“沙沙”声极大地取悦了财奴的心。

    “刚被抓来那会儿,那个婆娘和其他货一样,哭天喊地的,端的是贞洁烈女,誓死不从,大家都见惯了,用棉花堵住耳朵过两天就好了。”

    “不管我怎么哭喊,怎么哀求,都没有人来救我,他们都是一样的,认为买媳妇、买儿子的事是正常的,他们甚至围在外面哈哈大笑,笑那个混蛋没力气上弓。”

    苓香的脸被大火映得通红,她的半张脸在哭,半张脸在笑,笑得疯癫猖狂,哭得撕心裂肺。

    “他和他该死的爹妈将我关起来饿了几天,直到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就趁这个机会,扑了上来……”

    后面的话她不愿再去说,哪怕过了十几年,她依然记得自己被恶兽撕裂的痛,她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干瘪的娃娃,外层的绒布满是裂口,棉花从那些开口里流出。饶是如此,破坏娃娃的人也没心软,沿着一个口子,蛮横撕扯,几乎要将娃娃撕成两半。

    “所以啊,对付这种女人只需要米煮成熟饭,事儿一成,看她还跑不跑。”

    口无遮拦的伙计说完才想起来自己面前的是三个姑娘,看到她们已然阴沉的脸色,赶忙赔笑。

    “对了,听说后来那个女人的师兄师父还找上门来了。”

    “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他们锁在阴冷的柴房里,像喂小狗一样,每天往房里扔一块馒头,直到有一天,我的师父师兄来找我了,他们找到我了。”

    苓香深吸一口气,浓烟呛进肺里,她咳了两声,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为了救我,师父师兄给了他们一大笔钱,没想到他们收了钱后,大声污蔑师父师兄是来抢人的,那些村民一拥而上,扛着锄头钉耙,我的师兄,我的师兄……居然被赶过来村民活活打死!”

    “可惜啊,大好的一小伙子,因为坏了当地的规矩,只能按当地的规矩处决了,没想到那个老郎中,居然因为这件事一口气没上来,没了。”

    伙计只是口头上惋惜,没有多少真心,堂而皇之地为村民开脱。星灵子们放在桌底的手攥成拳头。

    “我的爹妈在战争里死了,师父收留的我,他没了,我就没有家了,没有家了……”

    女人扯这一张哭脸,可嘴里传出来的却是大笑,双臂忽地伸展,边笑转了几圈,如鹏鸟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