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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Step.22

    林半月对于演奏会的选曲犹豫了很久——年末要去参加日本的亚洲钢琴大赛决赛,在李秉谦教授的建议下选了贝多芬的奏鸣曲op57,也就是众所周知的《热情奏鸣曲》。

    这都是很正常的操作,除非比赛有选曲要求,不然大多数参赛者会选择贝多芬或者巴赫,浪漫主义时期的作曲家的作品反而不好掌控。

    但是古典主义时期的乐曲最著名的特点就是体裁统一,第一乐章通常是快板,不同主题的旋律、展开还有再现纷至沓来;第二乐章是抒情慢板;第三乐章是小步舞曲或者是谐谑曲。

    一套完整的奏鸣曲下来短则十来分钟,长则半个多小时,就连演奏者的体力部分都是一场不小的挑战。

    虽说是演奏会,但是没有对曲目有具体要求,所以林半月可不想挑战极限,但又要顾及到难度技术以及情感呈现,所以短小精悍的乐曲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三那年李秉谦教授刚好做到浪漫主义时期的有关课题,压着他的学生们弹舒伯特,肖邦,勃拉姆斯和李斯特,差点逼疯了好几个孩子。

    如果说古典主义时期还有一点对于乐曲的格式要求,那浪漫主义时期的作曲家就对这种限制他们发挥的规则嗤之以鼻。难度又大,感情又充沛,写二十张纸还嫌不够长。

    最终林半月还是敲定了李斯特的变奏曲《夜莺》,改编自俄国音乐家格林卡。众所周知,他的乐曲被后世的很多演奏家用来炫技,例如《钟》还有猫和老鼠里的《匈牙利狂想曲》。

    林半月从yg出来后,马不停蹄的坐地铁去了张水院发来的琴行地址,给林馀年精心选了一把足够优质也足够漂亮的古典吉他——当然,刷的是离开深圳前林光明给她的那张卡。

    其实林半月不太确定林馀年更喜欢电吉他还是古典吉他,但是摔坏的那一把是入门级的古典吉他。那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吧,如果以后他要参加乐队的话,再送一把电吉他就完了呗,反正花的是他爸的钱,牛毛出在牛身上。

    “叮咚我有一个秘密悄悄告诉你,欢迎你来到天堂入口——”

    林半月正在填写邮寄地址,突然到来的电话铃声把热心帮忙的店员吓了一跳,她只好不好意思的说了声抱歉连忙把银行卡递了过去,这才接起电话小声问道,“你好,这里是林半月,您是?”

    “林半月xi,这里是首尔大学的教务处,关于您的助学金申请我们已经收到并批复了,大概周末前您就能收到这笔钱。”

    “太好了,太感谢您了!”林半月彻底松了口气,虽说这笔助学金的金额并不是很大,但足以解决她的燃眉之急,“哦对了,我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您。”

    “您请说。”

    “就是我在网上浏览了一下关于打工证的事情,”林半月有些不确定,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好像需要学校写一封介绍信,请问这部分应该找哪位负责人呢?”

    “关于打工证的事,留学办的负责人会给您提供所有帮助的,电话号码稍后以短信的方式告知您可以吗?不过林半月xi,办理打工证还需要出示您和公司的劳动合同的,请问您是已经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有哦,想着先办理再找工作呢,”林半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麻烦您了,我再多了解了解吧。谢谢您,再见。”

    “内,再见。”

    林半月饶有所思的放下手机,忽然瞟到柜台上只写了一半的地址,连忙提起笔把快递单写好,却发现之前被她的铃声吓了一跳的店员却不见了踪影。

    “您好,请问有人在吗,地址已经填好了!”

    “在的,不好意思啊,刚刚那位是附近兼职的大学生,已经下班了,我是这家乐器店的店长,我姓崔,”一位女士款款从远一点的货柜走来,她笑意吟吟的和林半月打了声招呼拿起快递单仔细核对着,“寄到中国是吗?哎一古,怎么想到这么远寄回去?”

    “是答应给弟弟的礼物,短时间内应该没有空回中国了,就寄给他吧,”林半月笑着把钱包收起来,接过连同名片一起的小票看了看,果不其然打了八折,实惠还是蛮多,“那就辛苦崔店长您邮寄了,多放些泡沫纸吧,这么贵的琴有个磕碰可不好。”

    “您放心吧,经常有客人要我把乐器寄到奇奇怪怪的地方的,”崔敏瑛抬眸轻轻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女人,总是觉得她身上有股意外与自己相合的气场,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您也是从事和音乐有关的行业吧?”

    林半月只觉得这位崔敏瑛店长意外的随和,不像一般的店长对着客人就格外殷勤,崔店长的一举一动都让人觉得舒适却不至于谄媚,分寸拿捏的极好。

    一身薄荷色的休闲女士西装也恰到好处,虽然不像年轻小姑娘一样活力四射,但脸上却看不出年纪,黑色的大波浪卷发随意披在肩上,却让人很难移开眼睛,是独有的风姿绰约。

    “唔,崔店长怎么看出来的?”林半月抬腕看了看手表,离演奏会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干脆站在那里与社长多说了两句,“目前还是刚来韩国的学生,我在首尔大学读钢琴表演艺术专业硕士。”

    “我怎么看出来的呀?不是我说大话哦,我开了十多年乐器店,来来往往的客人们是真心想买乐器还是只是玩玩而已,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崔敏瑛像是被林半月惊讶的表情逗笑,顿了一会儿才问道,“虽然有些抱歉,但是刚刚听到您在和学校咨询打工证的事情?”

    “哦,是的,”林半月有些惭愧,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连忙道歉,“抱歉啊刚刚打电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大了,没有影响崔店长您做生意吧?”

    “这有什么,生意本来也就那样,这时候哪有什么人呐,还要感谢您让小店今天开张呢,”崔敏瑛笑着将林半月领到琴行的休息处,让她随意挑一处坐下这才问道,“相逢即是缘,喝一杯咖啡吧,如果有时间的话?”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林半月双手接过崔敏瑛递过来的纸杯,小小抿了一口还飘着冰块的咖啡却忍不住苦了脸,“好苦——这是意大利浓缩吧?”

    “哈哈果然还是学生呢,下次给您准备焦糖玛奇朵,不是意大利浓缩哦,就是普通的不含糖黑咖啡,”崔敏瑛并不着急,先是捧着杯子嗅了嗅咖啡独有的香味,这才享受的品了一口,“我可没耐心拿着虹吸壶看着它一滴一滴的滴到明天早上去,速溶咖啡也挺好,时间效率就不值钱了?”

    “这倒是,不过听上去可不像精致的乐器店老板说的话,倒是像汝矣岛办公大楼里的白领女士,”林半月撕开两个糖浆,一股脑的倒了进去,“您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哎对了,刚刚说到打工证,您是想找份工作兼职吗?”崔敏瑛放下咖啡杯,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我觉得表演硕士去做什么便利店服务员之类的,有点浪费时间了。”

    “其实我也没想好,想着先办一个,害怕需要用到的时候手上没有,这可不太好,”林半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漫不经心的用搅拌棒轻轻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却没有勇气喝第二口,“我再打听打听吧,其实我的想法是收两个学生,教钢琴什么的,时间比较自由,报酬也算可观。”

    “那您有兴趣当我儿女的家庭教师吗?”崔敏瑛看着林半月手里的搅拌棒缓缓停下,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又忍不住笑了出来,“莫呀,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我只是太惊讶了,我们才认识不到半个小时哎,而且家庭教师——”林半月不安的摸了摸头发,“我的成绩不太好来着,虽然很感谢,但怕是不能胜任这个职务。您甚至不知道我叫什么呢,家庭教师什么的,还是多犹豫犹豫吧崔店长!”

    “那您叫什么呀?”崔敏瑛笑眯眯的问道。

    “林半月,啊不对,不是,这不是重点,”林半月一抬头正好看见高悬在墙上的时钟,距离演奏会开始还有不到两个小时,连忙站起身告辞,“抱歉啊崔店长,我晚上还有个演奏会要参加,可以改天再来找您说话吗?”

    “当然了,半月xi,”崔敏瑛微微叹了口气,上前挽着她的手将她送到门口,亲昵的拍了拍她的手,倒是让林半月有点受宠若惊,“下次见咯,不过——”

    “怎么了嘛店长nim?”林半月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这是她头一次新认识就被这么热情的对待呢,还是这么漂亮而且温柔的人。

    “不过,下次见面就叫我敏瑛姐吧,”崔敏瑛抬手捏了捏林半月的脸蛋,远远看到有辆计程车过来,连忙挥了挥手,“名片上有我的电话,随时联系哦,最后,关于家庭教师的事情,您可以再考虑考虑。”

    “好的崔店长——啊不对,是敏瑛姐,我会好好考虑然后给您答复的,”林半月打开车门和崔敏瑛告别,最终还是忍不住摇下车窗问道,“敏瑛姐,我看您那么年轻,已经有一双儿女了吗?”

    “年轻?确实呢,80年生的话还不到四十代呢!”崔敏瑛捂着嘴笑的直不起腰,隔着窗户揉了揉林半月的脑袋,“你太可爱了半月xi,不过听你这么说,欧尼可是很开心呢!好啦,快走吧,不然该迟到了,下次等你空了来我家玩。”

    林半月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80年生?那不是和张水院xi是同岁吗?哇,韩国人民都是吃了什么防腐剂,一个两个都看不清年纪,都有一双儿女了耶!

    也许是中午jekki成员总是打趣似的叫她小嫂子,她像是忽然有了一颗嫂子心,看看别人,再看看家里头的那几个小叔子吧!张水院xi——好吧他有女朋友了,那剩下的三个呢?

    安胜浩夫人,四次元岛主,还有沉迷自己美貌不可自拔的冷冻美男,好像结婚成家距离jekki还有十万八千里!要是,要是他们都是普通人的话,也都该是有儿有女的年纪了吧?唉,话说回来,不知道jekki的录音工作是否顺利呢……

    “小姐,您到底去哪儿啊,叫你好几声了都不答应!”

    “啊不好意思!到首尔大——”林半月忽然想起了自己银行卡那串有些令人难过的数字,活生生把剩下的话都吞了回去,“算了师傅,到最近的地铁站吧!”

    林半月在首尔大学音乐厅的更衣室里换好衣服,今天她准备礼服是丝绸白色荷叶袖的长裙,她尤为喜欢这件礼服,因为下摆虽大但是长度却刚刚好。换上高跟鞋正好到小腿的位置,不会影响演奏时踩踏板或者走路,而且样式也简洁大方,不扎眼也不小气。正当她站在镜子前掏出口红做最后的补妆,却听见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

    “您好,不好意思!”

    “怎么了吗?”林半月走上前,却看到门缝里有个个子矮矮的女孩扒着门缝一脸焦急,“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请问您有没有带纸巾啊,我刚刚换礼服把随身的包放进暂存柜了,但是突然肚子疼——”女孩的韩语还有些不太熟悉,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口音,“请问您有纸巾吗,或者能帮我问问谁有纸巾吗?”

    “没关系,我有的,别慌张,”林半月连忙把包里的纸巾放进那女孩的手里,“没关系的,好好解决了再出来吧,离演奏会开始还有好一段时间呢!”

    “阿里嘎多!”

    好家伙,原来是来自日本的留学生!林半月忍不住笑了,怪道说刚刚的对话时那位女孩的口音听上去怪怪的,还以为是地方口音呢。

    演奏会场地没有设在音乐厅,而是一个类似于举办音乐沙龙的宴会厅,宴会厅中央的圆形舞台上摆着一架贝森朵夫的九尺三角钢琴,远处还有水吧和自助餐,在演奏会结束大家可以根据需要解决完晚餐再离开。

    很快大家便鼓起掌来,一位精神矍铄的老教授,慢慢走上舞台,从口袋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演讲稿,慢条斯理的致欢迎辞,偶尔临场发挥一下幽默,为大家一一介绍到场的各位教授以及各位导师的研究方向和对指导学生的要求。

    林半月认识他,这位老教授是首尔大学艺术学院的院长,李赫言。不过一般这种级别的演奏会,系主任上台致辞已经了不得了吧,竟然连院长都来了,真不愧是韩国第一大学对于教学的严谨态度啊。

    “最后我要为大家介绍的是,大韩民国钢琴界的骄傲,郑高旻教授,他是我们首尔大学艺术学院最年轻的教授之一,让我们掌声欢迎他的到来!”

    一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黑色框架眼镜的年轻男士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向在场的所有人微微鞠躬。霎时间,宴会厅像是沸腾了起来,林半月只好一头雾水的跟着大家一同鼓掌,有几个学生已经开始兴奋的讨论起来待会要怎么表现才能求得这位郑教授指导。

    林半月坐在郑高旻身后三排的位置,正好看见他椅背上挂着的驼色围巾,像是价格不菲的纯羊毛制成。不禁暗暗咋舌,这人可真奇怪啊,就算已经是秋天,还远远没有到需要羊绒围巾的地步吧?不热吗?

    “好了,我也很理解大家激动的心情,对于郑教授的履历和获得的荣誉我就不用在这里一一赘述了吧?不会使用互联网的学生这边我的建议是回炉重造。今年在校方的努力下,郑教授终于出山,愿意带一名硕士生参与到他的研究当中去,因为这件事情决定的仓促,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对于指导学生的具体内容有哪些,郑教授,您愿意上来说说吗?”

    还没来得及坐下的郑高旻教授脸上肉眼可见的写满了拒绝,但是台上的李院长还是热情的对他招着手,最终像是作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慢慢吞吞的走上了舞台,站到了话筒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