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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74【二合一】

    第74章

    六个时辰前, 玉简台上因为“怀玉城和御兽宗结亲之事”和“万广海与吕庐密会”而热热闹闹、众说纷纭时,怀玉城中的各家各户,却是开始收拾物件, 不需命令, 自有默契,张罗起大小姐的嫁妆来。

    怀玉城避世,对于御兽宗巫兴谋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印象。

    两个台上虽纷乱, 但是怀玉城民对于城主温瑾有一种天然而盲目的信任,他是温瑜的哥哥, 不会任由妹妹嫁给一个不合适的人,经由他挑选确认的人,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大小姐有福气了。

    而嫁妆, 其实根本用不上城民准备,这只是他们的一份心意。

    甚至于, 已经有人开始打听婚期, 规划路费, 想要去御兽宗观礼。

    这可是怀玉城的大事, 大家都是抱着嫁女儿的心态。

    还有人, 又开始操心起城主温瑾的婚事,念叨着不知道温瑾什么时候会成婚,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

    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下,徐管家传了话,只说让大家安静等待,也不用过早置办物品,城主在御兽宗有要事要忙,待事情解决了, 自然会为小姐大办婚礼,到时候,跟着去送亲都可以。

    人们欢欢喜喜,却有一人,牵起一匹灵马,一人一马,行装了了,沿着主道,出了怀玉城。

    正是乌振海。

    有人问起时,他像往常一般和善寡言,只说“有事要去御兽宗办”。

    人们只当是结亲的事,甚至还递上来不少东西,让他帮忙转交给城主和小姐。

    甚至于,老鱼头还专门拎来了一桶小黄鱼。

    这是城民最淳朴的心意。

    心意,不该被践踏。

    乌振海一一收下。

    粗粝的缰绳磨过他的手指,他虚虚牵着缰绳,走过人群,来到了怀玉城的大门前。

    他抬头,看了看那古朴高大的城门。

    那一刻,他的眼神中涌出无数怀念和唏嘘,跨过无尽的岁月,落点在此时此刻。

    怀玉城的城民,从一睁眼起,就知道城主府的乌伯,而从来没有人看到他离开过怀玉城。

    他像是城里的一根草,从生到死,深深扎根。

    明明没有什么,明明他只是去送亲,可临到城门前,城民们却默契地止住脚步,就像是那剩下的路程,是只能乌振海一人面对的课题,没有人可以帮他,也没有人能与他一起。

    他们只是看着他。

    在众人的目光中,乌振海一拉缰绳,他的脚步缓慢而坚定,迈出了怀玉城。

    与此同时,当没人回应,两个台上的事件热度越拱越热时,两个台又迎来了一波新的变化。

    ——诡异的变化。

    诡异之处在于,此前那些在回复中,追捧御兽宗巫家父子、对温瑜明确不屑、甚至放话说别人(猜测是沐颜)才是真正主人的御兽宗门人纷纷改口,甚至于有的开始实名回应,痛哭流涕此前的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啊啊啊,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清楚这一切,温瑜大人才是御兽宗的主人,温瑜大人,请原谅卑微而愚昧的我。】

    【御兽宗是温瑜大人的,沐颜和御兽宗一点关系都没有,广大的修者同胞们火眼金睛,我在此诚挚地为我之前所说过的话道歉。】

    【温瑜大人就是最好的,是御兽宗高攀了,呜呜呜,感谢天道,终于将温瑜大人派来了!】

    他们的话比之前更加狂热,甚至于,他们的话中,半个字都不提巫家父子,就好像,他们和这个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有人在乎他们一样。

    而这,距离最初他们对温瑜的反对和骂骂咧咧 ,不过只过去了半个时辰而已。

    这前后的反差,叫见惯了玉简贴沉浮的广大修者也茫然无语,全员沉默看着那几个御兽宗门人在那里舞,脑里共通的话题却是——

    ——他们嗑药了吗?

    ——温瑜很好,御兽宗高攀这种话,大家不知道吗?需要他们这些墙头草来说吗?

    还有一些人试图嘲笑他们这么快就变卦,结果无论怎么嘲笑,这些人都全盘接收,甚至顺杆往上爬,觉得人家嘲笑得对,仿佛挨骂是一种嘉奖,生怕慢了一点就赶不上了似的。

    最终,连嘲笑他们的人都失去了兴趣。

    大家统一得出了结论,虽然一直说御兽宗和善,参加过灵兽大会去过那里的宗主都与御兽宗关系不错,且对其赞不绝口,可这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御兽宗的人在两个台上说话。

    看上去,有点毛病的样子。

    说这些话的人,在现实真正的见到的话,会觉得和善和赞不绝口吗?

    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关于“御兽宗好像有点奇怪”的讨论开始热闹起来。

    魔宗中也因为结亲的帖子隐隐震荡,有人甚至提出,要直接带兵去御兽宗支援魔尊,将温小姐给抢回来。

    说这话的人,直接被长老发配到了阴牢。

    长老是在魔宗中积威最重的人,当年,岑楼父母亡故,也是他以“魔尊之位只能是噬冉兽一族的”之名,推举辅佐了年幼的岑楼坐稳了魔尊的位置。

    如今,他一发话,立刻再无人敢有异议。

    他细长的眸子环视大殿,解释道:“魔尊此刻就在御兽宗,如他想要邀温小姐回来,他自会邀请,我们这些属下,该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越俎代庖。”

    “明白吗?”

    魔最随心所欲,可也最崇尚力量,此刻,威压之下,没有人再敢发话,纷纷点头,就算那本来有妄动心思的,也都被压了下去。

    明明,魔尊该是魔宗里的至尊,一切该以他为重。

    可是,在这一刻,似乎,在这魔宗之中,却是以长老为尊,因为,有人敢与魔尊称兄道弟,有所命令来时嬉皮笑脸地求和缓,可是,却无人敢对长老这般。

    他很少说什么。

    可是,一旦他开口,那便是铁律,无人敢置喙,无人敢嬉笑。

    也因此,魔宗的异动被压下,除了无边台上那则支持的回复之外,魔宗再也没有任何行动,就像是,这件事,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就像是,那在御兽宗中的魔尊,不是他们的王一样。

    与此同时。

    简单大方却微微有些杂乱的房间中,甄清泽一推手中回溯镜,仰天长长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下因许久不动而僵直的脖子和手臂,露出一丝喜意。

    那被传到无边台上,抹去声音的万广海密会吕庐的影像,终于被他给破解复原了。

    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万广海很有问题。

    甄清泽眼中的喜意,很快又染上一丝丝的犹豫和颓然。

    曾经在上弦宗时,他拜入南华峰,最初常常觉得痛苦,因为他不能认同这里的活法,无法适应,无法屈从。

    后来,他知道自己无处可逃,只有这一条可以走,而他又想要活着,便去适应,便去屈从,那些痛苦,被他掩埋在皮肉之下,不去触碰,不去想,行尸走肉般,便不再有什么强烈的感觉了。

    唯独某些深夜回响的时刻,某些陷入人群说着恭维话的清醒时刻,甄清泽会觉得,他只有一个人,他的脑海里在疯狂地叫喊,尖叫,挣扎,像是被捆缚住即将杀死的猪。

    然而,只是在脑海中,无论那里的他有多么的狂躁挣扎,现实中的他,仍然是平静地睁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或是安静,或是说着属于他的台词。

    那时的甄清泽,其实是很向往明清峰的。

    似乎那里的人,都很是友好,师兄照顾师妹,万事不用相争,而峰主万广海,也把弟子当人。

    可现在,就算是明清峰,也这般乱七八糟。

    他不禁觉得,是否,整个上弦宗,也早已被腐蚀了呢?

    此刻,他又该拿手里这东西,怎么办呢?

    甄清泽并没有想太久。

    他拿起溯影镜,来到了印儒风的房间,并且事情和自己的推测一一说明。

    末了,他并没有什么犹豫,将溯影镜交出,只是问了一句话:“印前辈,我们到底做什么?”

    从前,这对于甄清泽来说,只是活下去的一条生路,他并不关心他在做什么。

    现在,渐渐的,他开始关心。

    关心,便意味着在乎,和不想失去。

    印儒风没有接溯影镜,而是有些随意地笑着问道:“清泽,你会后悔来到这里吗?”

    甄清泽摇了头。

    “那你喜欢现在做的事情吗?”

    甄清泽点了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件只是为了求生才做的事,这个只是为了求生才投靠的人,还有许多其他的同伴,有了另外一重意义。

    那是,他去往上弦宗之前,曾经期望过的温暖和亲近。

    没有在上弦宗得到,却在这里得到了。

    因而,在知道了万广海的真面目,在知道他们到底对上的是什么之后,甄清泽不想再无知下去,他想要为了保护和回馈这份温暖,去做一些事情。

    而不是像以前那般懦弱而无知的活着。

    甄清泽看着印儒风,神色认真:“印前辈,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印儒风重又混不吝地笑着,不太正经地说着:“也许,我们是在拯救世界吧。”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枚溯影镜。

    浮生若梦中,温瑜美美地睡了一觉。

    最近昼夜连轴加班,如今事情告一段落,等待下一阶段发酵的过程中,温瑜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喝完冰沙便去睡了。

    她醒来时,院落中已经看不见阳光,一轮明月高空悬挂,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温瑜起了身,她披上了衣服,来到了窗前 ,有了那么几分赏月的心思。

    静谧的月光洒在她的周身,像是在为她加冕。

    少女长长的眼睫像是蝴蝶般轻眨,吹弹可破的肌肤,如同镀上了一层莹润的光,银河渡于她身前,漫天星辰坠入她眼中。

    像是一幅画一般美好,却又那般灵动,比画,更叫人心向往之。

    凌朗原一直站在窗外,他看着少女,像是失去了语言,明明已在此停留许久,从她还未醒来时,他就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