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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91【二合一】

    第91章

    “乌伯, 麻烦您了。”

    巫振锋看着温瑾转头,对身旁人说道。

    那马夫打扮的人微微颔首,然后静静地走了过来, 他看着四五十岁年纪,脸上却有饱经风霜之感, 像是经历过无数跌宕和苦痛。

    他神色很平静,并没有匹夫小民骤然见到大人物的诚惶诚恐, 似乎他只是听了城主吩咐, 来这里做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样。

    空气的凝滞, 争端的漩涡,都与他无关。

    灵兽放松趴卧,全都安然等待, 这是极度放松和信任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事情。

    在场众人尽皆犹疑,虽知晓生死之间, 但巫我诚合体威压仍在, 无人敢妄动,因此目光也都集中在了乌伯的身上,猜测着他的身份。

    明明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马夫,只有筑基修为,他难道能解开御兽宗的阵法吗?怀玉城当真如此藏龙卧虎?

    当马夫来到身边时,他停住了脚步,巫振锋身体微微紧绷, 是一个下意识的防御姿态, 可马夫只是转头看他,眼神深邃:“你是‘振’字辈的?”

    他的声音如含悲叹:“这里的灵兽在哭。”

    “你没有照顾好他们。”

    他叹息一声,并不多说, 并不评判,并不等待回应,顺着湖面上的小道,向着湖心亭的方向走去。

    莲花池中的锦鲤跟随着他游动,争相跃出水面,仿若鲜花盛彩,夹道欢迎。

    巫振锋转头看他,眼眸微暗。

    事到如今,结合巫我诚和灵兽的反应,虽然不想承认,虽然不知为何,但眼前这人,确实是千年前那位宗内的天才巫振海了。

    虽然对方只有筑基修为,但是御兽之人彼此间会有一种感应,当他靠近时,巫振锋下意识地防范,那是一种比合体期老祖还要恐怖的压迫和压制,仿佛面对什么庞然大物,叫人望而生骇。

    但更多的,他想到这人是亲兽之体,是活了千年的亲兽之体,他的血,比他女儿四月的血要更有用。

    至于解阵,巫振锋并不担心什么。

    虽然对方是老祖的老祖,但御兽宗的阵法是在四百年前,用以阵法著称的赤乌一族血祭而成,诡谲狡幻,变化多端,与千年前早不可同日而语,乌振海就算再聪明厉害,也解不开。

    思及此,巫振锋开始唱白脸,他顶着压力般上前,来到巫我诚的身边,温声宽慰劝解:“老祖,振锋知道老祖是觉得御兽宗被人相欺才如此动怒,但此举只会叫人说我御兽宗心虚。”

    “这莲花池阵法下除了亡妻的坟墓确实什么都没有,至于那声鲛人啸叫,想必是亡妻的某个陪葬品受亲兽之体灵体感应,有此一声。若这位道友真的能解开阵法,那便看看也无妨,还请老祖息怒,为了御兽宗,莫要叫各位道友误会。”

    一番话,便将之前的杀人灭口美化了被欺反抗,在场的人多数人精,骤然听到了有活命的机会,多数人也都纷纷应和起来。

    万广海当先开口:“若是能亲眼验证,莲花池阵法下确实无事,那么想必是我误会了,在下愿意向巫道友道歉。”

    他起了头,剩下的人便也好开口了,纷纷笑着是“误会一场”。

    唯独夜不醒,顶着半张烂柿子脸,眉头紧皱,视线落在莲花池中,并不同流合污的模样。

    温瑜看着他。

    她知道在原书世界中,为什么夜不醒死的那么早了,因为他这样宁折不弯的人,在这样一个被主角意志主宰的混乱的世界,是活不下去的。

    “温瑾”也是一样。

    区别只在于,谁死的能痛快些,而谁还在遭受痛苦折磨。

    她重又看向乌伯,他没有走到莲花亭,而是在小道的中间半蹲下,伸手贴在那水磨石道上,微微闭目感应。

    巫振锋刚刚的话,她听得清楚明白。

    似乎,他对这阵法很是自信,认为乌伯无法解开,而当那个时候,他会再顺势而为,解开阵法,展露阵法之下,确实只是一座坟墓,之前种种抵抗只是不想叨扰亡妻安宁,最后当下谁也不用死,是误会一场、皆大欢喜的结局。

    温瑜不喜欢这样糊弄人的结局。

    她微微垂眸,视线落在仍在昏迷的沐颜身上,就在刚刚,“温瑜”试图唤醒她,可她纹丝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沐颜的昏迷,是主角意志为她挑选的最优解。

    眼前的形势,有太多宗门大能在场,她只是一个弟子,又不在局势的漩涡中,除了站着,并没有说得上话的机会。

    说不上话,并不处于局势的中心,这不是一个女主该有的牌面。

    那么,便避开。

    同时,无论最终谁胜谁负,她都可以清清白白地站在胜利的一方。

    当然,温瑜很清楚,主角意志是偏向“误会一场、皆大欢喜”的结局的,只有这样,她的血脉父亲为她准备的这一切她还有下一次机会取到,御兽宗还存在,巫振锋还存在,雕像力量还存在,她便能成为承继者,这一切唾手可得。

    奠定书中的又一次好运。

    这次解阵法的战争,与温瑜博弈的,不再是“善良”的女主,而是藏在她身后那渐渐显露出黑暗獠爪的主角意志。

    而她,要赢。

    她也会赢。

    “巫宗主说的是,本来打开阵法就可以轻易解决的事情,何必将场面弄得这般僵,”温瑜含笑望过去:“这么简单的办法,我们之前去做就好了。”

    这话是明明白白的讽刺,但以巫振锋的城府,不会为这样的事情而激怒,他甚至笑了笑:“看来解阵还需要一段时间,既然温城主煮了茶,不如请大家尝尝。”

    “看是否真如温小姐所说,是千金难得的福气。”

    “好。”温瑜就势坐下:“想喝的道友,请就坐。”

    虽说是喝茶,但在场的人都清楚,这是一场站队。

    信温瑾的,便去喝茶,不信的,便推拒。

    合体修者在前,多数人都委婉推脱,唯有夜不醒紧抿着唇,走了过来,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而目光一直锁定在乌伯身上的韩胜,则是小心翼翼地双手端着茶盏,慢慢恭谨喝完,最后又小心放下,才局促开口道:“温城主,我可以凑近些去看吗?”

    “不会很近,就在栏杆那就行。”他脸憋得更红,用手指先是比出了个距离,然后又立刻否定。

    温瑜颔首:“不要打扰乌伯。”

    “嗯!”韩胜是个快乐的两百斤红脸大汉,站起身后拉了半□□服,甚至还捋了捋前后并无变化的头发,才往栏杆方向走了过去。

    状若稳重,却同手同脚。

    温瑜手持茶勺,又为夜不醒续了一杯:“夜宗主,酒才畅饮,茶需慢品。”

    夜不醒却颇有几分沉闷,他看了一眼温瑾,见他笑意放松,而旁边的妹妹“温瑜”正在刚刚发现的沐颜和袁霄身上试着各种救人的小法术,偶尔乐上一下,很是轻松玩闹的感觉,眸光微亮,沉声开口。

    “温城主,即使打开了阵法,御兽宗冤孽累累,但合体修者在此,又能如何呢?”他低声而问,本是商量,说到最后,却微有迷茫。

    “人们修行入道,有为长生,有为权势,有为享欲。”蒸腾热气中,温瑾的脸像隐在仙境,他看了过来,广袖宽襟,煮茶烹茶,行云流水:“夜宗主是为的什么呢?”

    夜不醒握紧了茶杯,低声道:“匡扶正义,天下长安。”

    这话,是当年背着一根柴火棍和破烂襁褓的少年,踩着露出脚趾的草鞋,跪在上弦宗山门前,恳求入门时所说的誓言。

    少年是他的哥哥,他们是修魔大战的遗孤。

    少年根骨被废,只能待在外门做些杂役伙计,虽然没有什么,但夜不醒印象中的那些过去,他从来没有受过什么苦,那是他最幸福的日子。

    后来,他继承了哥哥的誓言。

    这是他的道。

    “夜宗主,既为匡扶正义,那便匡扶正义,纵然合体修者在此,又有什么如何不如何呢?”温瑜温和而笑,他甚至没有压低声音,唇间笑意飞扬,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巫我诚的身上。

    这是挑衅,可巫我诚并没有反应。

    夜不醒却微有明悟。

    当上宗主后,他做出不少妥协,和了不少稀泥,可剑光蒙尘,渐渐地,当初的誓言却有些模糊了。

    他维持的,只是和平的假象,虚伪遮掩的鲜花之下,是疥疮流脓的疤痕。

    再怎么遮掩,再怎么和稀泥,也不能阻止伤痛的蔓延。

    眼前清明,脑中的痛意也缓消,脸上再没有挤压肿胀之感,茶水顺着肺腑流下,点点灵气沁入周身,夜不醒这才意识到,他身上被灵威灼烧的伤痕,已然修复。

    这是元婴初期能做的吗?

    他愕然抬头,只见温瑾缓缓而笑:“夜宗主,我说了,这茶,要慢慢品,才能知道其中滋味。”

    他也露了笑容,心中急躁一扫而光,放松落座,抬起茶盏,悠闲品茗,等待着乌伯的解阵。

    巫振锋并没有错过两人动向,但他并不担心。

    在他看来,合体修者在手,这两人只是痴人临死前的做梦妄言,就如同死在手里的那些灵兽,即使强如赤乌一族,口出人语不甘诅咒,可也从来没有改变过什么。

    他目光落在莲池,如今该是出言嘲讽无法破阵的时候了。

    可令他惊讶的是,乌振海的手下隐有红光,点点纹路如同蛛网交织,缠|绕在他的手臂上,汇聚到掌心的位置,隐隐是只三足赤乌的虚影模样。

    他竟然看透了阵法的基点,引动了三足赤乌残魂的反应。

    巫振锋心中微惊,有些担心乌振海真的可以解开阵法,但想到莲花池下囚困的那些鹫鸟,阵法用他们的血魂和怨气稳固,哪怕乌振海破了第一层,也不能解开那建立在鹫鸟一族生命上的第二个掩蔽阵法。

    正想着,视线中,乌振海却站起了身。

    他掌间那赤乌虚影消散,像是支撑不住,而莲花池水,无波无澜,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

    巫振锋心中一松,宽怀笑道:“看来温城主手下这位高人,也无法揭开御兽宗的阵法。”

    这样的话本不该是他说,可手下控制的人尽皆被束缚,那些大能宾客中,即使有些往日交好的,此时虽有倾向,在事情未有明确定局之前,也不会在口舌上给人把柄,都只微笑看着。

    而巫振锋,即使不想承认,他确实被乌振海的行动和能力惹得有些心烦气躁,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便直接出言。

    即使定局未定,能够扰乱乌振海的心境也是好的。

    可乌振海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看向温瑾,微微躬身:“城主,此阵可解。”

    “只是,我需要四月助我解阵。”

    “此阵可解”四个字出来,在场众人无不哗然,本来隐隐战队御兽宗的人心里也不禁泛起了嘀咕,若是阵法解开,一切真如温瑾和万广海所说,眼前合体修者坐镇,又该如何自处?

    唯独韩胜一脸殷切地看着乌振海,小声鼓劲:“我就知道,您一定是可以的。”

    而当乌振海因为这目光而看向他时,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高个壮汉,在目光相触的瞬间,脸肉眼可见地红了,甚至,脸上出现了讨好到近乎痴迷的微笑。

    正当韩胜思考措辞时,乌振海的目光滑过了他。

    韩胜:……丁丑甲子年九月初一,他看了我一眼,虽死无憾。

    而巫振锋在听到需要四月时,脑海里迅速想起了那个笑容甜甜一身红衣的活泼少女,但更多的,是之后的构陷和推动。

    他们不会找到四月,那是御兽宗最隐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