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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你不要哭

    江温僵着脖子看向她,撞见她虚虚睁着双眸正盯着自己,他瞥开视线,探身越过床头,动作迅速按铃唤人,眼尾那抹红还没褪去,坐回椅子,面露倔强,抿紧唇。

    无故掉在程琂额头那滴泪,滚烫到像印章狠狠按在她的脑袋上,封印了整副身躯,容不得她有半点动弹,更似在惩罚她。

    病房仅开了一盏床头灯,淡淡的光线打在他身侧,地上的影子与拐杖紧密相靠,拉得又远又长,有股淡淡的破碎感。

    程琂的手插了针,牵扯一寸都觉得疼,她只能张开干裂的唇,说点什么:“江温,真的有那样的人吗?”

    “如果有,你见不见?”

    “嗯,我觉得我年纪还小。”

    “不想见,你问什么问?”

    “如果真的有这么好的人,不该轮到我的。”

    江温自嘲一笑,往椅子一靠,无声盯着她:“可能也没我说的那么好。”

    程琂强打起精神,眼眸勉强斜向他,心里还在分辨他唇形的意思。

    江温单手垂在身侧,缓缓握拳捏紧,再抬起那脸笑的无辜,一脸无所谓:“他啊,其实,是个跟我一样的残疾人,但他能照顾好自己,尽量不给你添麻烦,不过,你介意也没关系,我就是无聊随口一提,没想到被你看到了。”

    江温余光督见她定定看着自己,故作镇定,找补解释:“阿琂配的上更好的,那个傻子有什么好的,我跟你开个玩笑。”

    程琂抬手捂住那颗跳的很快的心脏,:“江温,我心脏”跳得很快。

    她的话还没说完,耳边传来听到一声巨大的动静,人性使然,抬头一看,坐在旁边的他抓着拐杖几乎以蹦的姿态,慌忙出了那扇门,仿佛嫌拐杖太累赘。

    程琂看他那样心惊胆战,忍不住开口:“你慢点。”

    程琂躺在病床上缓缓调整呼吸,心脏阵阵颤抖,先前那种绞痛,像是要了她的命,亦是第一次清醒得离死亡这么近,整颗心脏被人掏去了一般,昏厥过去的前一刻,突然好害怕,一向对所有人失望的自己,竟然很害怕。

    门外重重的敲门声,几乎拉紧了心脏的痛意,她怎么都站不起来去开那一扇门,呼吸极度困难,仿若有人死死掐住她的喉咙,让她放弃挣扎,如噩梦一般,久久不能脱离。

    稍稍离光明靠近,似是有了缕缕眷恋与牵挂,却要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

    她脑袋沉重,朦朦胧胧间看见他在说话,渐渐看得越发清楚,分不清身在何处,脱口而出:“没有这样的傻子。”

    从他阐述这几句轻飘飘的话,竟能寻到丝丝蛛丝马迹。

    一向迟钝的她,恍惚间好像知道了他的秘密,心脏止不住心脏的颤抖和闪过那一丝抓不住的感觉令她笃定,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江温带着医生和护士到病房时,程琂已然稍稍平复,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乖乖回答医生的问题。

    “带她去把这几个检查给做了。”医生透过眼镜,淡淡督了眼江温的腿,转向把单子交给护士。

    护士单子放进口袋里:“现在能起来吗?”

    “能。”程琂虚虚撑着手肘坐起来,扶住护士的手,刚落地,脚一软,险些摔倒,她低头一看,横在腰间的手稳稳搂着,他一使劲将她带到床上,随即立刻松开,皱眉盯着她,无声:“晚点再去做?”

    “我好像不太能走。”程琂不好意思看向被江温挤在一旁的护士,解释。

    护士愣在那,心里惊叹他一个残疾人的反应居然这么快。

    护士:“我去拿个轮椅。”

    程琂点点头:“好,谢谢。”

    病房恢复安静,彼此不语,只有器械滴滴滴在响,气氛蔓延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感。

    护士很快推着轮椅进来,力气大到能一把程琂将扶到轮椅,掏出单子,看了眼,便将她推去做检查,她紧张越过已经站在门口等着的江温,侧耳聆听身后的拐杖和脚步声,一步起,一步落,像安定剂,给了她往前走的勇气。

    他似乎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他在。

    程琂乖巧被护士带去做检查,而江温也趁机补缴费用,赶在她检查一项后回来,在不远处安静跟着她,像极了守护她的骑士。

    做完检查后,护士竟像哄孩子般哄着,不知怎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小小的巧克力,递给她:“这个就当庆祝你醒来给你的礼物,现在不能吃,等你好点就能吃了,知道吗?”

    “嗯呢,我知道了。”程琂接过巧克力握在手里,在护士的陪同下回到病房,回头发现他不在,问了句:“他呢?”

    护士莞儿一笑:“这么粘人啊?”

    程琂呆呆摇头,越说越小声:“没有的,就是,就是没看见,想问问。”

    护士也不逗她:“去等结果了吧,等会就回来了,你要乖乖休息,这段时间把他忙坏了,他那腿是不是没好全啊,有时候看他走路好像有点奇怪,有时间让他到医院检查下,看是不是神经后遗症。”

    程琂被她扶着爬上床,翻身躺进被子里,小小声:“嗯,好,谢谢姐姐。”

    “嗯,快点好起来,我先去忙了,有事按床头的那个铃,知道吗?”护士的手往床头的小白色按钮一指,便收好东西推着轮椅出去。

    程琂的心脏像是有股暖意包裹着,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么平静,向来求死的她,仿佛也有了生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