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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荷塘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自己是一块被人丢弃的石头,孤零零地躺在一片丛生荒芜,荒芜又丛生的杂草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日没夜,吸取天地灵气和日月精华。

    无聊时,她也曾仰望天际变幻,细数莫测星辰。可有一段时日,这儿的天气大雨小雨偶阵雨,总是湿漉漉的。

    直到某一天,倾斜的廊檐被拆除,老旧的房屋变成碎石瓦砾。一群白袍兜帽的身影欢呼着,跳跃着,然后新的院落新的宅子,新鲜嫩绿的竹子代替了杂草。

    有人捡起她,转身抛进了一处荷塘。

    荷花清香,她陷在厚重潮湿的淤泥里。水清鱼游,她望着如梦似幻的景色,在想——

    哪个混蛋把她丢进水里的?!

    近处的岸堤突然响起脚步声,或匆匆,或拖沓,还夹着几句喳喳如停在枝头的鸟雀。

    浅蓝、湖绿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浅蓝的那个兴致勃勃,后面跟着的湖绿则仰着头,任由浅蓝拽着他,一副懒散模样。

    浅蓝一边使劲一边嚷着:“快快快,再晚些遴选结束,岂不跑个空?”

    懒散的湖绿干脆歪过脑袋,不情愿地咕哝道:“人家灵修堂的收徒宴,早去晚去有什么差别?”脚尖一动,水面泛起涟漪。

    “话是这么说,可万一今年有漏网之鱼呢?”

    “嘁,每回都这么说,每回还不都是异想天开。”

    裴文卿一窒,又不由好笑:“白鱼,你又来了。”怕是已经忘了上回这么说的时候,被堂主逮个正着,好一顿教训。

    五年一次,该不是又皮痒了?

    “放心吧,堂主带着师父,还抓了几位长老,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现在啊,八成窝在遴选台下候着,准备随时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满不在乎地说着,趁裴文卿扭头的间隙,乌白鱼甩开他,一眨眼的功夫已然下到了荷塘里。

    “哎哟,”来不及阻拦,裴文卿只得在上头干嚎,“赶紧回来,这不能下。”

    反观乌白鱼,懒散一扫而空,笑得见牙不见眼:“下面有好东西。”话未完,便一个猛子扎进水下。

    “白鱼……”

    白鱼啊,你这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啥时候能改改啊?

    祈师叔的荷塘,你也是真敢闯。

    腹诽渐渐变为哀怨,一想到待这祖宗左手鱼右手藕的浮出水面,而自己即将成为他的帮凶——忍不住打了哆嗦,随之摸上嗖嗖凉的脖颈。

    不行,惹怒执法堂的鬼面煞,岂不是嫌自个儿命硬?!

    他岁数小,身子板弱,命,也不太硬。

    当机立断,当断则断,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脖子瑟缩,裴文卿正准备脚底抹油——

    “你在这里做什么?”

    玄衣素袍,一张修罗鬼面看不出情绪。但听语气,裴文卿知道,完了。

    说时迟那时快,“回师叔,师父说您今儿个晚时入关,特命吾等前来问问师叔有否需要,亦或您这边还有关照?”恭恭敬敬上前见礼,恰好挡住两枝摇晃的荷花。

    他说的也是实话,只不过原本打算瞧完遴选回来再去。现下遇着了,一是紧张,无话找话,二是只求能暂时分散这位祈师叔的注意力。

    祈川略微沉吟,“大师兄费心,”淡淡的扫过青翠欲滴的荷塘,视线在某处停驻,“请替我转告他,往后,珍重。”

    他本不善于表达,若不是察觉荷塘有异,也不会特地走一趟。

    裴文卿这孩子他认得,大师兄的徒弟,平时恪守成规谨遵师命。而大师兄座下另一叫白鱼的正好相反。偶尔听堂主说起白鱼,脾气如师兄这般也忍不住摇头。

    水波微澜,裴文卿一定以为自己的掩饰天衣无缝。勾起一抹若有似无,蓦然之间,往日岁月的纷扰记忆遏制不住,纷纷涌入心头。

    他本也不是多愁善感之人,自那人离去后,很多事物早已变了模样……粉/嫩的荷花含苞待放,与去年一般美丽,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