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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少主

    她明明有机会离开的。祈川不理解也感到迷惑,在思及她昨夜若有似无的各种维护,面皮又不禁一热,勾缠发丝的指节竟有些舍不得分离。

    眼皮微动,“醒了?”言语含糊睡意朦胧,半睁着眼,却准确无误将缠着头发的手扒拉下,打了个哈欠枕上去。

    眼神一滞,见她浑然不觉不对,脸颊蹭了蹭掌心,发出满足的哼唧,又沉沉睡去。

    唇无血色抿住的刹那泛起抹心悸,撇过脸转向里侧,墙皮斑驳剥落像是嘲笑,嘲笑他不堪一击的自尊。

    自尊告诉他,不会再见这人。自尊告诉他,只给她送最后一回银钱和鞋,绝不会多一分贪恋。而今再遇见,银钱和鞋都丢了,只剩下她不屑的自尊。

    转念一想,或许自己该感激那波刺杀他的人。要不是他们半途拦阻,他可能与她就此错过也不一定。

    那些人,祈川能肯定他们之中没有魔族,而是全都身有修为的修仙者。且,与其中一人交手,对方被逼得无退路时奋力使出的最后一招,出自无为宗的剑修堂。

    沉吟不语,定定望着墙壁上的一处霉点。

    无为宗虽只有一个剑修堂,可几乎每个新进弟子入门课业首先学的兵器不是刀就是剑。除了灵修堂,因为人家看不上。

    不过,一切皆有可能。毕竟,反其道而行之也不是不可以。

    抿了抿干涩的唇角,察觉到压着手的人动了动。他慌忙闭上眼假寐。感觉到她抬起了头,然后将他手塞进被子下。手背贴上额头,温热的鼻息近在咫尺,躲在被子里的手不自觉去抓底下的单被。

    “师尊,师尊?”她唤得很轻,倒像是怕吵醒他一般。

    “不烧了,怎么还不醒?”自言自语,琉夏觉得奇怪。想了想,又去摸了他的脸,沿着鬓角到下颌、脖颈,她摸得很认真。

    “不烫呀。”难道是其他地方不舒服所以才昏迷不醒?越想神色愈发严肃,她忽然一顿,“不会是伤口感染吧?”

    眼皮抽动,祈川只觉身/下的单被快要破了。在她掀开被子准备检查胸口的伤处时,他缓缓地睁开了眼。

    欣喜的笑颜闯入眼底,琉夏连忙凑到了他跟前。

    “师尊,你觉得如何了?可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啊,口干不干,要不要先喝口水?”担心了一晚见他终于清醒,她也算松了口气,不由地话也多了起来。

    在床榻与倒茶之间犹豫了阵,见祈川挣扎着爬起,“诶诶,别乱动,郎中说了大伤小伤十几处。现在还不能使力,万一伤口裂开可咋整?”

    头一回觉着她唠叨起来也,很是悦耳。如此荒谬的念头方冒出脑海,就又听得她说。

    “师尊,我扶您。”

    尚来不及出言拒绝,他已背靠进温暖柔软的怀里。

    立刻,祈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汗毛都炸开,腾地往前就要下床。

    红花绿袄的两条胳膊从身后环住他,阴恻恻地嗓音在他脑后响起:“师尊,你敢下床半步,试试?”

    身形僵硬,祈川似不可置信。昨夜,掖被捂手温柔可人的那个,是她吗?

    不会,她一定是在担心他,故而才会不满。给她的反常寻了个适合的理由,祈川这才慢吞吞地红着脸回道:“我已无碍,睡多了浑身僵着,下床活动活动。”许久没有喝水,嗓子哑着。

    他看不见后头的人撇了撇嘴,瞪着他的后脑勺仿佛能瞪出个洞。

    “郎中说你伤得很、重,你偏不给脸非得现在就下床。师尊啊,屋外那仨人确是摆设不假,可绕着这屋子守了一夜的那些个人应该正等着你出去吧?”琉夏虽气他直不楞登,但仍提着防备,耳语也愈加接近气音,“到底谁把你伤成这样?又是为了什么冲你去?你是不是知道他们说的堂主是谁?”

    末了,“还有,别跟我说你昏迷一整晚什么都不知道,我亲手喂的药,昏迷的人咽不下去,少骗我。”若不是那仨都不主动,她只得主动得像个生怀仁心的医者。幸好煎药不复杂,不然早就穿帮了。

    偏这人是不是傻的?第一口药喂下去,的确从嘴角流下,可她不过嘀咕了句“不喝不成啊”,于是给自己喂了一口,刚要俯身,便瞥见他喉头的吞咽。

    气得她差点一巴掌拍他脑门来个欺师灭祖。后来再喂就容易多了。

    未曾料她会提及昨夜喂药之事,祈川心虚地低下头,“那、那是,误会。”话到尾音几乎只有自个儿听得清。

    所谓误会,他也是有口难言。伤处疼痛导致人也忽冷忽热,五百多年的修为是身体竟差到就连自己都瞠目的结果。

    所以即使先前提着口气告诫她赶紧离开,而后也不知是不是那郎中给的伤药里头掺了安眠香,让他后半夜几乎昏昏沉沉,半梦半醒时而也分不清真假。即便她与那三人说的话,他有的听见了,有的疏漏,想提醒她切勿多言可睁不开眼。

    不敢叹气,“你先放开。”在胸□□握的双手干净葱白,令他呼吸不自在。

    “不要。”断然驳回,维持这个姿势有些累,一来她怕碰着背后的伤口,二来,男女有别她还是偶尔会提醒自己。再来,这人的身份是她师尊,更碰不得。

    闹归闹,琉夏毕竟不是不知分寸,稍稍松了手,隔着一臂距离吃力地扶着他。“师尊,到底谁要害你?”软了语气,她只是想知道,这么个直不楞登的人会有什么乱了他的心境,从而促使他步入阴暗成为反派,与无为宗决裂到底,甚至可以牺牲与陆镜尘的亲情。

    今天不问清楚,她不罢休。

    沉默须臾,他说:“你不必知道,这些,也同你无关。”

    “是,我知道不关我的事,可我只是想要关心你。”睁眼说着瞎话,她不得不衡量离开和留下之间到底该选哪条路——有时候人就是能倒霉到喝凉水也塞牙缝,就如她以为遇了机缘可以远走他乡,不也被一场暴雨困住?

    才又重新遇见他,就像剧情注定,上天指派。

    “不,不用,”生生咽下“不需要”三个字,差一点他就脱口而出,舌头来不及打转,“不是这个意思。”祈川着急,怕她误会。

    “那你什么意思?”

    不出所料她果然怼了回来,不用看也知道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