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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哄你
晚自习。
书页翻动的声音、零食袋拆开的声音、细碎的说话声音混合在一起,让许妄更加烦躁。
头顶的灯照在身旁女孩的脸上,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她趴在桌上,微阖着眼,睫毛卷翘,呼吸均匀。
许妄就这么看了她好一会儿。
前坐的周陆生拿着册子回过身:“哎,这题怎么做”
许妄施舍给他一个眼神:“不知道。”然后又侧脸去看陈想。
周陆生:“……你看都没看。”
“滚蛋。”
周陆生看见许妄不耐烦的表情,又顺着他的眼神看向旁边。
“你不做题了”就这么跟痴汉似的盯着人家。
“无心学习。”许妄眼皮都没眨一下。
“啧啧啧。”
周陆生识相地拿着题目滚蛋了。
第三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陈想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麻利地拿上东西走出了教室。
她还是没等许妄。
下楼梯的时候楼道挤满了人。沉闷的空气中夹杂着汗味,陈想随着人流慢慢移动。
忽然,她明显感觉到有人贴了上来,后背抵着一个年轻温热的胸膛。
熟悉的栀子香味萦绕,陈想睫毛抖了下,并没有回头去看他。
直到走到一楼,人流分散,夜晚的风吹走一丝燥热。
许妄没再贴着她。
但陈想知道,他一直跟在她后面。
九点的夜晚,街两边的小店还亮着灯,偶尔从里面出来一两个学生,穿着和陈想一样的校服。
身后的脚步声没停,他的影子被路灯照在地面上。陈想故意踩着他的影子走,竟然莫名生出安全感。
慢慢的,路越来越暗,街两边的房子黑漆漆的。
陈想放慢脚步,一面打量着周围,一面不时看看脚下的人影。忽然,眼前的影子不见了。陈想顿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心脏怦怦跳,终于忍不住回头去找。
许妄就在她身后,离得比较远,影子映不到前面。
他站在昏暗的路灯下,光雕刻出他的模样。
两个人静静对望。
终是许妄先败下阵来,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理我”他语气无奈,带着懊恼。
陈想抓着背包带子不肯说话,也不看他。
“我怎么惹你生气了”他俯下身,手掌撑在膝盖上,和她视线齐平。
“你三天没理我了。”许妄凑近她,气息将她包裹住。
很久,久到许妄以为她不会开口,她的声音带着恼意:
“你为什么背着我偷偷学习”
听到这一句,许妄眼里闪过惊讶和疑惑:“啊”
陈想终于对上他的视线:“你背着我偷偷学习了,你这个狡猾的人。”语气责备。
许妄简直不明所以:“哪里什么时候我没有。”
“你有。”陈想上前一步,指尖一下一下点着他的胸膛:“礼拜天晚上十一点,我查岗的时候听见你翻书的声音。我问你你在干嘛,你说你就要睡觉了。”
“你个大骗子,你背着我偷偷学习了吧”
“不是说好了公平竞争吗?你居然耍阴谋诡计。”
“哼,许妄,我看错你了。”
一句一句的指责砸在许妄头上,许妄简直哭笑不得。
“我真没有。”
“撒谎的男孩子以后找不到老婆。”陈想眯着眼睛看他。
许妄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
下周一是期中考试,作为学习狂魔的陈想一到考试的时候就变了个人,完全不顾两人青梅竹马的情分。上次考试许妄考了第一,陈想第二,她不服,认为是许妄熬夜爆肝学习才超过自己的,所以这次两人约法三章,学习时间一致,学习地点一致,下周一的考试一分高下,谁要是背着对方偷偷搞学习,就是作弊。
许妄和陈想从幼儿园开始就在一起,这种事情其实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他们俩是青梅竹马没错,但也是彼此学习上最大的竞争者。当然,只有陈想这么认为。反正许妄是一点也不想和她争的。
但就是,这小妮子是真的很较真。
“好吧,我背着你偷偷看书了。”
陈想“哼”了一声。
“但我看的不是学习的书。”
“啊那你看的什么”
许妄笑了下,伸手将她的包取下来拎在手上,往前走。
“你看不得的书。”
陈想追上去:“什么书你看得我看不得凭什么”
许妄侧过脸“啧”了声。
又走了几步。
“带颜色的书。”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搞得陈想以为是正经书,比如美术类的。但她又一细想,不对头。
许妄怕她再问,步子迈得大了些,先她几步走在前头。
“流氓。”
他听见她在后面骂了一句。
转过身,他挑了下眉,往回走,直到她的面前。
夜色里她的眼睛惊奇的亮,面庞掩在阴影里,视线下移,唇色浅淡。
“这就流氓了”
陈想撇撇嘴:“看……那个……不流氓吗?”
许妄盯着她躲闪的眼睛,笑了声。
“我还看别的。”
如愿以偿看见她瞪大的眼睛,黑暗里她的脸一定很红,像樱桃。
“你……你个不正经的……臭流氓。”她结结巴巴。
许妄看着她,没有接话。
“你还小呢,要专心学习,不能搞这个。小心、小心哪天被警察叔叔带走。”陈想一本正经劝他。
“警察叔叔不会知道的。”许妄转身,将手里白色的包背在背上。
走出好几步。
“你要是再看我就报警让警察叔叔抓你!”身后陈想喊。
许妄顿住,笑出声来,声音很沉,肩膀抖动。
笑了好一会儿,他无奈回去牵起她的手:“好,我不看了,行了吧”
夜风温柔,路灯下两个人紧紧牵着,身影渐渐模糊。
大课间。
许妄接水回来的时候,班上大半人都倒在桌子上补觉。
他将水杯盖打开,轻轻摇醒浅睡的人。
“喝水。”
陈想睁着惺忪睡眼,迷蒙抱住水杯,无意识地张嘴吞咽。喝了几口,她把杯子推给他,舔舔嘴唇,“嗯”了声又倒下了。
许妄将水杯盖上,放在自己桌面上。
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的周陆生吃了满满一嘴狗粮。
“哄好了”他问。
“嗯。”许妄答。
周陆生摇摇头,看着许妄:“你好卑微,好像他们说的那种狗。”
许妄蹙眉睨了他一眼:“闭嘴。”
周陆生吐吐舌。
教室里安静得过分,外面却闹哄哄的,不时有人从窗前走过,还有人就倚在窗户边闲聊。
许妄撑着脸想着什么。
忽然,鼻尖传来难闻的味道,女生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有些聒噪。
注意到陈想的眉头蹙紧,许妄向外面看去。
几个女生见他看来,神色激动,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许妄不耐地眯起眼睛。
有个女生看他一直看着自己,大胆地靠近窗户。
“你是许妄吗?”
许妄面无表情。
“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对你说。”女生声音羞赧,冲他眨眼睛。
见许妄起身,那女生脸上闪过惊喜的情绪,她身后的女生也叫起来。
许妄身体前倾,像是要探出头来。
女生愣怔地睁大眼睛。
“烦人。”
“嘭”的一下,声音不大不小,窗户在眼前关上,同时,那两个字飘进耳中。一阵微小的风扑在脸上,那两个字明明不带任何情绪,却更像羞辱。
陈想被吵到,抬起头,头发乱糟糟的。
许妄摸她的头顶:“没事,继续睡。”声音轻柔,像在哄人。
陈想拉下他的手,握在手心,安心地再次睡过去。
周陆生看着他们交叠的手,啧啧啧,齁甜齁甜,年纪轻轻的我就得了糖尿病。
体育课,高三学生每个礼拜的狂欢时刻。
操场上有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八卦;有人奔跑着大喊大叫,释放压力;有人手里捧着本书争分夺秒学习;有人在篮球场挥发汗水……
陈想坐在看台,阳光炙热刺眼,她看着远处动作流畅的身影,眯起了眼睛。
篮球场边上围着不少女生,尖叫声此起彼伏,许妄的名字频频传来。
好花痴。
许妄这个人,虽然长着一副面冠如玉、清新俊逸的模样,但其实一点也不正,私底下可坏了。而且总是在别人面前装酷,装高冷。
女同学们要看清他的本质,别被他的皮囊欺骗了啊。
不过,她们大概没有看到他本质的机会,因为她们永远是别人。
那边动作渐渐小了,紧接着又爆发出尖叫声。
陈想远远看过去,许妄已经被人包围了。
面前七八瓶矿泉水,许妄热得额头冒汗,想掀衣服,但想到什么,又忍住了。
他喘着气,眼睛往看台搜寻着,锁定撑着脑袋,小手扇风的女孩。
他拨开人群,往她那走。
热风阵阵,感觉喉咙冒烟。
“我的水呢?”他在陈想面前站定,掀起球衣,露出紧实的腹肌。
陈想定定看了他几秒,眨眼:“那边不是有人给你买了”
“我不要。”
他站在她面前,刚刚运动过,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汗水自他侧脸滴落,额前的头发被他抓了一把,稍显乱,微微喘息,眼睛出奇地亮。
陈想别过脸,眼神闪躲:“没买你的。”
下一秒,他的气息骤然覆盖下来,脸颊挨着她的,手伸过去将她握在手里的水瓶抢过来,拧开盖,仰头灌进喉咙。
她还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半瓶水见底。
“喂,你干嘛喝我的”
许妄抹了抹嘴巴上残留的水渍,低头看她:“你不给我买,那只能喝你的喽。”说得理所当然。
陈想气得起身踢了他一脚。
许妄没躲,反而心情颇好地去捏她的脸。
“我就喝你的水,喝一辈子。”
班上转来一个新同学,就坐在陈想后桌。从南方来的姑娘,会说吴侬软语,个子不高,爱脸红,长得挺可爱的。
高三学习任务重,又人生地不熟的,怕她不习惯,许妄作为班长自然被班主任要求多关照她。于是这天中午,变成了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食堂里人流量大,噪音不小。
许妄和陈想坐在一起,胳膊挨着胳膊,对面就是新同学江小柠。
察觉到对面不时飘过来的视线,陈想抬头对上江小柠好奇的眼神:“怎么了”
江小柠慌忙低头,戳着碗里的饭,小声说:“没……没什么。”然后又瞟了眼许妄,耳朵红了。
男生吃饭一般比较快,许妄耐心地在旁边等。
“咳咳咳。”身边的女孩突然咳了起来。
“怎么了”许妄去顺她的背。
“吃到个辣椒,好辣。”感觉喉咙冒烟,陈想咂嘴。
下一刻嘴边抵上一瓶水,许妄另一只手替她拢起头发。
顺从地喝了两口,辛辣的味道褪去。
许妄从兜里拿出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巾,替陈想擦嘴,动作小心温柔。
他们俩的动作像是做过无数次一样娴熟自然,旁若无人的样子让一直看着他们的江小柠有些尴尬。
临走时,江小柠通红着脸,将手上的一罐汽水递给许妄。
“能帮我开一下吗?”
许妄下意识去看陈想。
她也正看着许妄,挑了下眉,仿佛在看好戏。
许妄动作缓慢地接过汽水,然后——
转了个弯塞给了陈想。
“她力气大。”
陈想:
新同学似乎变成了许妄的小尾巴。
她一下课就跟在许妄后头问他数学题,穷追不舍的那种,尤其她站在许妄桌边还低着头,耳朵尖发红,羞涩的模样。就连晚自习,她探着瘦弱的身躯过来时,像是要把陈想隔开。
耳边是他们两个细细碎碎的声音,陈想揉了揉耳朵。
两个人之间突然插进一个人。
食堂吃饭三个人,小卖部买零食三个人,上课下课三个人。
在座位上等了十分钟后,陈想推了下许妄的胳膊。
“我先回去了。”她声音没有波澜。
晚自习已经下课十分钟,班上寥寥几人。
“再等我一分钟。”许妄没动。
江小柠抬头,脸色发红:“对不起啊,陈想,这个题目我是真的不懂,你要是赶时间,可以先走的。”
听到这话,许妄抬头,瞥了江小柠一样,眉头微皱。
转头去看陈想时,他又换了一副脸色:“你等我,我们一起。”
说完他快速在草稿本上写完步骤,面无表情地将本子推给江小柠,动作迅速收拾好东西,拉上陈想走出了教室。
隔天第一节晚自习下课,许妄被班主任叫出去。
陈想正写着英语卷子,肩膀被人拍了下。
“陈想,我们能不能换个座位”江小柠软着声音问。
“为什么”陈想歪头看她。
“因为……我想问班长问题,但是不方便,就想跟你换一下,就今天一晚上。”她眨着无辜的眼睛,像是在请求。
的确是,每次江小柠问许妄问题,许妄都得回头,再这么下去,搞不好得颈椎炎。
“行。”
许妄回来时,就看到江小柠坐在陈想的座位上,而陈想坐在她后面。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脸色阴郁下来。
“谁让你坐这的”
江小柠仰头看他,脸上红晕未散,触到他阴沉的眼神,脸色立即白了。
不是没看过他不耐烦的样子,但此刻,他似乎带了怒气。
我……我……”她结结巴巴,眼眶泛红,委屈的模样。
“是我。”陈想看江小柠都快要哭出来了,班上越来越多人看向这边。
许妄倏地盯住陈想。
“她想问你问题,我就把座位让给她了。”
许妄还是跟雕塑似的站在那,脸色更加不好,眉头皱得拧起来。
上课铃声响起,许妄瞟了一眼低着头的江小柠,又看了眼神色自然的陈想,感到气闷。
他僵硬地坐下来,浑身散发出沉郁的气息。
许妄跟陈想又吵架了。
周陆生看着他们中间隔着一个手肘的距离,若有所思。
[你又做什么惹你媳妇儿生气了]
他把草稿纸传给许妄。
许妄:[我没有。]
周陆生:[别逞强,赶快麻利地去哄。]
许妄:[这次是我先生气。]
周陆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吹什么牛!笑死我了!]
许妄盯着周陆生笑得锤桌的背影,踢了一脚他的凳子。
许妄:[真的。]
周陆生:[许妄你出息了啊!但我还是劝你赶快去哄,再折腾受苦的还不是你]
许妄捏着皱巴巴的纸团,瞄了眼陈想,她咬着笔头,似乎被什么题目难到了。
许妄:[你滚。]
周陆生又撕了张新的纸:[真的,快点哄好你自己,然后去认错。]
许妄:……
[我没错。]
周陆生:[你认为你没错就是错了。]
许妄咬牙切齿:[我不用你教!!]
很久。
许妄:[我就再气一会儿。]
周陆生看着这句话咯咯咯地笑。
紧接着,他又撕了一张新纸,递给陈想。
[想姐,许妄知错了,他说等会儿就哄你。]
陈想:[爱哄不哄,小气鬼]
嗅到不一样的气息,周陆生:[你为啥生气啊]
陈想:[他神经病,大傻逼。]
许妄看他们两个传纸条传得不亦乐乎,正要踹周陆生,哪知他捂着嘴转过头看了许妄一眼,笑得眉毛都要飞到太平洋了。
周陆生强忍住笑意:[他干什么缺德事了]
陈想:[我不就是期中比他多考了两分吗至于几天不理我?上次我生气也不过就三天,他都第四天了。真是牛逼,我才不惯着他,憋死他。]
周陆生:[这么憋,得憋出病来。或许……您哄一下]
陈想:[为什么又是我哄我不干。]
周陆生:[难道是我失忆了您……哄过他?]
陈想:[没有吗?]
周陆生仔细回忆了下:[没有。]
陈想:[哦。]
然后那张纸再没传过来。
这俩人……真的是……
爱情的酸臭味。
最后一节晚自习改成了班会课,班主任表彰了考试成绩优秀的同学之后,就让大家自己组织游戏放松。
不知道是谁想了个主意,每个同学想一个问题写在纸条上,指定另一个同学回答。所有纸条收集在一个箱子里,随机抽取,抽到纸条的被指定的同学就要回答上面的问题。
看得出来,同学们都很热情,问的问题千奇百怪,很快,原本死气沉沉的教室活跃起来,爆发出阵阵笑声。
游戏进行到中段,许妄抽到了自己。
书页翻动的声音、零食袋拆开的声音、细碎的说话声音混合在一起,让许妄更加烦躁。
头顶的灯照在身旁女孩的脸上,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她趴在桌上,微阖着眼,睫毛卷翘,呼吸均匀。
许妄就这么看了她好一会儿。
前坐的周陆生拿着册子回过身:“哎,这题怎么做”
许妄施舍给他一个眼神:“不知道。”然后又侧脸去看陈想。
周陆生:“……你看都没看。”
“滚蛋。”
周陆生看见许妄不耐烦的表情,又顺着他的眼神看向旁边。
“你不做题了”就这么跟痴汉似的盯着人家。
“无心学习。”许妄眼皮都没眨一下。
“啧啧啧。”
周陆生识相地拿着题目滚蛋了。
第三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陈想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麻利地拿上东西走出了教室。
她还是没等许妄。
下楼梯的时候楼道挤满了人。沉闷的空气中夹杂着汗味,陈想随着人流慢慢移动。
忽然,她明显感觉到有人贴了上来,后背抵着一个年轻温热的胸膛。
熟悉的栀子香味萦绕,陈想睫毛抖了下,并没有回头去看他。
直到走到一楼,人流分散,夜晚的风吹走一丝燥热。
许妄没再贴着她。
但陈想知道,他一直跟在她后面。
九点的夜晚,街两边的小店还亮着灯,偶尔从里面出来一两个学生,穿着和陈想一样的校服。
身后的脚步声没停,他的影子被路灯照在地面上。陈想故意踩着他的影子走,竟然莫名生出安全感。
慢慢的,路越来越暗,街两边的房子黑漆漆的。
陈想放慢脚步,一面打量着周围,一面不时看看脚下的人影。忽然,眼前的影子不见了。陈想顿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心脏怦怦跳,终于忍不住回头去找。
许妄就在她身后,离得比较远,影子映不到前面。
他站在昏暗的路灯下,光雕刻出他的模样。
两个人静静对望。
终是许妄先败下阵来,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理我”他语气无奈,带着懊恼。
陈想抓着背包带子不肯说话,也不看他。
“我怎么惹你生气了”他俯下身,手掌撑在膝盖上,和她视线齐平。
“你三天没理我了。”许妄凑近她,气息将她包裹住。
很久,久到许妄以为她不会开口,她的声音带着恼意:
“你为什么背着我偷偷学习”
听到这一句,许妄眼里闪过惊讶和疑惑:“啊”
陈想终于对上他的视线:“你背着我偷偷学习了,你这个狡猾的人。”语气责备。
许妄简直不明所以:“哪里什么时候我没有。”
“你有。”陈想上前一步,指尖一下一下点着他的胸膛:“礼拜天晚上十一点,我查岗的时候听见你翻书的声音。我问你你在干嘛,你说你就要睡觉了。”
“你个大骗子,你背着我偷偷学习了吧”
“不是说好了公平竞争吗?你居然耍阴谋诡计。”
“哼,许妄,我看错你了。”
一句一句的指责砸在许妄头上,许妄简直哭笑不得。
“我真没有。”
“撒谎的男孩子以后找不到老婆。”陈想眯着眼睛看他。
许妄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
下周一是期中考试,作为学习狂魔的陈想一到考试的时候就变了个人,完全不顾两人青梅竹马的情分。上次考试许妄考了第一,陈想第二,她不服,认为是许妄熬夜爆肝学习才超过自己的,所以这次两人约法三章,学习时间一致,学习地点一致,下周一的考试一分高下,谁要是背着对方偷偷搞学习,就是作弊。
许妄和陈想从幼儿园开始就在一起,这种事情其实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他们俩是青梅竹马没错,但也是彼此学习上最大的竞争者。当然,只有陈想这么认为。反正许妄是一点也不想和她争的。
但就是,这小妮子是真的很较真。
“好吧,我背着你偷偷看书了。”
陈想“哼”了一声。
“但我看的不是学习的书。”
“啊那你看的什么”
许妄笑了下,伸手将她的包取下来拎在手上,往前走。
“你看不得的书。”
陈想追上去:“什么书你看得我看不得凭什么”
许妄侧过脸“啧”了声。
又走了几步。
“带颜色的书。”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搞得陈想以为是正经书,比如美术类的。但她又一细想,不对头。
许妄怕她再问,步子迈得大了些,先她几步走在前头。
“流氓。”
他听见她在后面骂了一句。
转过身,他挑了下眉,往回走,直到她的面前。
夜色里她的眼睛惊奇的亮,面庞掩在阴影里,视线下移,唇色浅淡。
“这就流氓了”
陈想撇撇嘴:“看……那个……不流氓吗?”
许妄盯着她躲闪的眼睛,笑了声。
“我还看别的。”
如愿以偿看见她瞪大的眼睛,黑暗里她的脸一定很红,像樱桃。
“你……你个不正经的……臭流氓。”她结结巴巴。
许妄看着她,没有接话。
“你还小呢,要专心学习,不能搞这个。小心、小心哪天被警察叔叔带走。”陈想一本正经劝他。
“警察叔叔不会知道的。”许妄转身,将手里白色的包背在背上。
走出好几步。
“你要是再看我就报警让警察叔叔抓你!”身后陈想喊。
许妄顿住,笑出声来,声音很沉,肩膀抖动。
笑了好一会儿,他无奈回去牵起她的手:“好,我不看了,行了吧”
夜风温柔,路灯下两个人紧紧牵着,身影渐渐模糊。
大课间。
许妄接水回来的时候,班上大半人都倒在桌子上补觉。
他将水杯盖打开,轻轻摇醒浅睡的人。
“喝水。”
陈想睁着惺忪睡眼,迷蒙抱住水杯,无意识地张嘴吞咽。喝了几口,她把杯子推给他,舔舔嘴唇,“嗯”了声又倒下了。
许妄将水杯盖上,放在自己桌面上。
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的周陆生吃了满满一嘴狗粮。
“哄好了”他问。
“嗯。”许妄答。
周陆生摇摇头,看着许妄:“你好卑微,好像他们说的那种狗。”
许妄蹙眉睨了他一眼:“闭嘴。”
周陆生吐吐舌。
教室里安静得过分,外面却闹哄哄的,不时有人从窗前走过,还有人就倚在窗户边闲聊。
许妄撑着脸想着什么。
忽然,鼻尖传来难闻的味道,女生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有些聒噪。
注意到陈想的眉头蹙紧,许妄向外面看去。
几个女生见他看来,神色激动,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许妄不耐地眯起眼睛。
有个女生看他一直看着自己,大胆地靠近窗户。
“你是许妄吗?”
许妄面无表情。
“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对你说。”女生声音羞赧,冲他眨眼睛。
见许妄起身,那女生脸上闪过惊喜的情绪,她身后的女生也叫起来。
许妄身体前倾,像是要探出头来。
女生愣怔地睁大眼睛。
“烦人。”
“嘭”的一下,声音不大不小,窗户在眼前关上,同时,那两个字飘进耳中。一阵微小的风扑在脸上,那两个字明明不带任何情绪,却更像羞辱。
陈想被吵到,抬起头,头发乱糟糟的。
许妄摸她的头顶:“没事,继续睡。”声音轻柔,像在哄人。
陈想拉下他的手,握在手心,安心地再次睡过去。
周陆生看着他们交叠的手,啧啧啧,齁甜齁甜,年纪轻轻的我就得了糖尿病。
体育课,高三学生每个礼拜的狂欢时刻。
操场上有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八卦;有人奔跑着大喊大叫,释放压力;有人手里捧着本书争分夺秒学习;有人在篮球场挥发汗水……
陈想坐在看台,阳光炙热刺眼,她看着远处动作流畅的身影,眯起了眼睛。
篮球场边上围着不少女生,尖叫声此起彼伏,许妄的名字频频传来。
好花痴。
许妄这个人,虽然长着一副面冠如玉、清新俊逸的模样,但其实一点也不正,私底下可坏了。而且总是在别人面前装酷,装高冷。
女同学们要看清他的本质,别被他的皮囊欺骗了啊。
不过,她们大概没有看到他本质的机会,因为她们永远是别人。
那边动作渐渐小了,紧接着又爆发出尖叫声。
陈想远远看过去,许妄已经被人包围了。
面前七八瓶矿泉水,许妄热得额头冒汗,想掀衣服,但想到什么,又忍住了。
他喘着气,眼睛往看台搜寻着,锁定撑着脑袋,小手扇风的女孩。
他拨开人群,往她那走。
热风阵阵,感觉喉咙冒烟。
“我的水呢?”他在陈想面前站定,掀起球衣,露出紧实的腹肌。
陈想定定看了他几秒,眨眼:“那边不是有人给你买了”
“我不要。”
他站在她面前,刚刚运动过,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汗水自他侧脸滴落,额前的头发被他抓了一把,稍显乱,微微喘息,眼睛出奇地亮。
陈想别过脸,眼神闪躲:“没买你的。”
下一秒,他的气息骤然覆盖下来,脸颊挨着她的,手伸过去将她握在手里的水瓶抢过来,拧开盖,仰头灌进喉咙。
她还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半瓶水见底。
“喂,你干嘛喝我的”
许妄抹了抹嘴巴上残留的水渍,低头看她:“你不给我买,那只能喝你的喽。”说得理所当然。
陈想气得起身踢了他一脚。
许妄没躲,反而心情颇好地去捏她的脸。
“我就喝你的水,喝一辈子。”
班上转来一个新同学,就坐在陈想后桌。从南方来的姑娘,会说吴侬软语,个子不高,爱脸红,长得挺可爱的。
高三学习任务重,又人生地不熟的,怕她不习惯,许妄作为班长自然被班主任要求多关照她。于是这天中午,变成了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食堂里人流量大,噪音不小。
许妄和陈想坐在一起,胳膊挨着胳膊,对面就是新同学江小柠。
察觉到对面不时飘过来的视线,陈想抬头对上江小柠好奇的眼神:“怎么了”
江小柠慌忙低头,戳着碗里的饭,小声说:“没……没什么。”然后又瞟了眼许妄,耳朵红了。
男生吃饭一般比较快,许妄耐心地在旁边等。
“咳咳咳。”身边的女孩突然咳了起来。
“怎么了”许妄去顺她的背。
“吃到个辣椒,好辣。”感觉喉咙冒烟,陈想咂嘴。
下一刻嘴边抵上一瓶水,许妄另一只手替她拢起头发。
顺从地喝了两口,辛辣的味道褪去。
许妄从兜里拿出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巾,替陈想擦嘴,动作小心温柔。
他们俩的动作像是做过无数次一样娴熟自然,旁若无人的样子让一直看着他们的江小柠有些尴尬。
临走时,江小柠通红着脸,将手上的一罐汽水递给许妄。
“能帮我开一下吗?”
许妄下意识去看陈想。
她也正看着许妄,挑了下眉,仿佛在看好戏。
许妄动作缓慢地接过汽水,然后——
转了个弯塞给了陈想。
“她力气大。”
陈想:
新同学似乎变成了许妄的小尾巴。
她一下课就跟在许妄后头问他数学题,穷追不舍的那种,尤其她站在许妄桌边还低着头,耳朵尖发红,羞涩的模样。就连晚自习,她探着瘦弱的身躯过来时,像是要把陈想隔开。
耳边是他们两个细细碎碎的声音,陈想揉了揉耳朵。
两个人之间突然插进一个人。
食堂吃饭三个人,小卖部买零食三个人,上课下课三个人。
在座位上等了十分钟后,陈想推了下许妄的胳膊。
“我先回去了。”她声音没有波澜。
晚自习已经下课十分钟,班上寥寥几人。
“再等我一分钟。”许妄没动。
江小柠抬头,脸色发红:“对不起啊,陈想,这个题目我是真的不懂,你要是赶时间,可以先走的。”
听到这话,许妄抬头,瞥了江小柠一样,眉头微皱。
转头去看陈想时,他又换了一副脸色:“你等我,我们一起。”
说完他快速在草稿本上写完步骤,面无表情地将本子推给江小柠,动作迅速收拾好东西,拉上陈想走出了教室。
隔天第一节晚自习下课,许妄被班主任叫出去。
陈想正写着英语卷子,肩膀被人拍了下。
“陈想,我们能不能换个座位”江小柠软着声音问。
“为什么”陈想歪头看她。
“因为……我想问班长问题,但是不方便,就想跟你换一下,就今天一晚上。”她眨着无辜的眼睛,像是在请求。
的确是,每次江小柠问许妄问题,许妄都得回头,再这么下去,搞不好得颈椎炎。
“行。”
许妄回来时,就看到江小柠坐在陈想的座位上,而陈想坐在她后面。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脸色阴郁下来。
“谁让你坐这的”
江小柠仰头看他,脸上红晕未散,触到他阴沉的眼神,脸色立即白了。
不是没看过他不耐烦的样子,但此刻,他似乎带了怒气。
我……我……”她结结巴巴,眼眶泛红,委屈的模样。
“是我。”陈想看江小柠都快要哭出来了,班上越来越多人看向这边。
许妄倏地盯住陈想。
“她想问你问题,我就把座位让给她了。”
许妄还是跟雕塑似的站在那,脸色更加不好,眉头皱得拧起来。
上课铃声响起,许妄瞟了一眼低着头的江小柠,又看了眼神色自然的陈想,感到气闷。
他僵硬地坐下来,浑身散发出沉郁的气息。
许妄跟陈想又吵架了。
周陆生看着他们中间隔着一个手肘的距离,若有所思。
[你又做什么惹你媳妇儿生气了]
他把草稿纸传给许妄。
许妄:[我没有。]
周陆生:[别逞强,赶快麻利地去哄。]
许妄:[这次是我先生气。]
周陆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吹什么牛!笑死我了!]
许妄盯着周陆生笑得锤桌的背影,踢了一脚他的凳子。
许妄:[真的。]
周陆生:[许妄你出息了啊!但我还是劝你赶快去哄,再折腾受苦的还不是你]
许妄捏着皱巴巴的纸团,瞄了眼陈想,她咬着笔头,似乎被什么题目难到了。
许妄:[你滚。]
周陆生又撕了张新的纸:[真的,快点哄好你自己,然后去认错。]
许妄:……
[我没错。]
周陆生:[你认为你没错就是错了。]
许妄咬牙切齿:[我不用你教!!]
很久。
许妄:[我就再气一会儿。]
周陆生看着这句话咯咯咯地笑。
紧接着,他又撕了一张新纸,递给陈想。
[想姐,许妄知错了,他说等会儿就哄你。]
陈想:[爱哄不哄,小气鬼]
嗅到不一样的气息,周陆生:[你为啥生气啊]
陈想:[他神经病,大傻逼。]
许妄看他们两个传纸条传得不亦乐乎,正要踹周陆生,哪知他捂着嘴转过头看了许妄一眼,笑得眉毛都要飞到太平洋了。
周陆生强忍住笑意:[他干什么缺德事了]
陈想:[我不就是期中比他多考了两分吗至于几天不理我?上次我生气也不过就三天,他都第四天了。真是牛逼,我才不惯着他,憋死他。]
周陆生:[这么憋,得憋出病来。或许……您哄一下]
陈想:[为什么又是我哄我不干。]
周陆生:[难道是我失忆了您……哄过他?]
陈想:[没有吗?]
周陆生仔细回忆了下:[没有。]
陈想:[哦。]
然后那张纸再没传过来。
这俩人……真的是……
爱情的酸臭味。
最后一节晚自习改成了班会课,班主任表彰了考试成绩优秀的同学之后,就让大家自己组织游戏放松。
不知道是谁想了个主意,每个同学想一个问题写在纸条上,指定另一个同学回答。所有纸条收集在一个箱子里,随机抽取,抽到纸条的被指定的同学就要回答上面的问题。
看得出来,同学们都很热情,问的问题千奇百怪,很快,原本死气沉沉的教室活跃起来,爆发出阵阵笑声。
游戏进行到中段,许妄抽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