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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拾.壹-命途

    大抵宋子章那样的人永远纯良心善,永远叫人恨不起来。族中谣言止于他耳边,宋遥照例修习结束后回洗墨堂,这一住,便是四年。

    宋子章常来看他,二人倒如从前般亲密,只是宋遥看着宋子章含笑的眉眼心中渐渐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感来。

    他知自己心有杂念,连着手上功夫都退了步。

    这日宋子章来,拿过他手里的木偶,微微蹙了眉:“阿遥,今朝长生节将至,哥哥希望你能坐稳这魁首之位。”

    宋遥目光锁在面前人身上,见他拿过毛笔蘸墨,朝手上的木偶描了几笔,而后抬眸:“阿遥,你我二人无依无靠,血统又非上阶,纵哥哥先前得过魁首的虚名,但你也知,哥哥这身子非修习之身,术法修习终归有限。”

    宋子章将自身缺陷轻描淡写的略过,绝口不提是因早年护他而至身体亏虚。“阿遥,你还有大好的前途,欲要于族中立足,必得自强。”

    宋遥心口一滞:“哥比我聪慧,更比我有天赋,你待人亲善,从不像我总是乱发脾气,顽劣至极……”

    “宋遥。”

    宋子章打断他。

    “宋遥,这就是命。”宋子章将他揽在怀中,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背,一下一下,宛如幼时哄他入睡般轻巧。

    宋子章微热的气息吐在他耳边,语气缓缓,波澜不惊:“这就是命。”

    他宋子章的命便是从父母双亡的那一刻带着年幼的弟弟一路逃亡,是学会如何于底层人世中苟且偷生,如何摸爬滚打只为护住年幼的弟弟。

    北羌的冬天太冷了,他看着他的阿遥在他怀里蜷缩的模样,看着流亡于世的众生的尸骨,第一次有了恨意。

    他还撑着三尺沉疴微命,为的便是为宋遥谋出一条好路来。

    宋遥想到四年前的场景,他想要扭过身去看宋子章的脸:“哥,阿遥都听你的,阿遥会好好修习。只是哥,你不要撇下阿遥一个人……”

    宋子章手上使力,制止了身下人的动作,他扬高了头,目视虚空处,哑声开口:“好,哥答应你。”

    他不敢正视宋遥。他也不似宋遥口中的纯良心善,刚正不阿。

    羽护法寝宫的大门早已叫人打开,负责守卫的下人见他来,早已见怪不怪,只是那众人眼里掺杂的讥肖到底是让他心有刺痛。

    “子章,到底还是来了。”

    衣裳被人剥落,他双目无神的躺在榻上任身上人驰骋。那脸上无甚表情,连一丝情欲都没有,只是纵他掩饰的再好,下身彻骨的痛还是时时刻刻撕扯着他的神经,让他清醒地记着自己此刻的屈辱与yín靡。

    “怎么不说话?嗯?”身上人抬手挑起他的下巴,冷笑两声用力撞了进去。

    宋子章吃痛,两眼湿漉漉地望着身上人,眼神阴郁:“羽护法莫要忘了答应宋某的事,呃啊……”

    “宋公子多虑了,这么些年了,你同我交易的哪件事我没做到?”

    身上人的气息喷薄在他耳畔,宋子章察觉到耳边的黏腻,他厌恶地转过脸,却叫身上人一把扳过了脸。

    身上人在他耳边冷笑:“宋公子一心为你那个弟弟铺路,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他发现自己的荣誉前途皆是自己的好哥哥用身体换来的。届时,又作何感想?嗯?”

    宋子章再也受不住下身的冲撞,他翻身要逃,却被身后人一把拖回按在身下。

    “大祭司之子已回北羌,此次的长生节他自然会参与。宿敏礼的天资族内长老尚且夸赞,你那弟弟要成为魁首,这事,不好办啊。”

    宋子章原先死命挣扎的身子瞬间停了下来,他趴在床上,目光呆滞般盯着枕席,渐渐猩红了双眼。

    “你说呢,宋公子?”

    宋遥连着在洗墨堂待了半月,画废的木偶叫他击碎了几十件,他始终不甚满意。

    还差点,总是还差点什么。

    窗子不知什么时候叫风吹了开,屋外人声嘈杂,宋遥透过窗子瞧见一众守卫押着一人走远,一路向西,身后竟还跟着族内的两位少司。

    人声逐渐远去,宋遥挑起了眉。这么大的阵仗,押的是何人?

    手边砚台里的墨已用干,宋遥看了两眼,勾唇一笑站起了身。

    宋遥将将出洗墨堂便于长廊处遇见了宿敏礼,他远远瞧着面上波澜不惊,待他走近,循规蹈矩地朝他拱了拱手:“宿师兄。”

    原是侧身避过,让宿敏礼先走,只是宋遥俯身良久都未见眼前的双脚有所动作,便狐疑地抬起了头。

    难不成是特意为他而来?

    宿敏礼开口问道:“去哪?”

    果真是要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