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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丧事

    屋子里燃着银骨炭,幼宜穿着一件石榴红满绣的裙子坐在榻上,托腮看着今年的收成,数着银子心情十分愉悦。她欠的钱早已经还给了幼安,升职郡主之后俸禄变多了,加上洋行的收入,一年万把两银子压根不是事儿。

    她拿出几张银票来:“阿鸾,你去定一套小衣裳,数着日子该是夏天里头生的,要轻薄透气的料子,不要扎花。再去定一副平安锁。”

    幼宁怀了身孕,按着日子正是盛夏的时候生。幼宁写了信来给幼宜报喜,她在韩家过得甚是不错,婆母偶有挑剔,但公公明事理,几个嫂子也并不为难她。

    阿鸾点头应是。

    幼宜正数着钱打算要不要去置办几个田庄,就见幼安面容严肃地走了进来。幼安瞥了她一眼:“你换身素净的衣裳,别穿得华丽,跟我去祖父那儿。祖父怕是不成了。”

    幼宜一惊,令国公要病死了?令国公入秋来确实小病不断,可前儿她去请安的时候已经好了,面色红润,怎么会突然不行了?

    幼安蹙着眉,沉默片刻,垂眸道:“祖父有个义兄,前段时间病逝了。祖父突闻噩耗,情绪激动,太医已经赶去荣恩堂了。我看祖父那模样,便熬过这一劫,也不中用了。”

    令国公重义气,有两个结拜兄弟,一个早早没了,还有一个在外地养老。兄弟两个感情挺好,常有书信往来,令国公还曾想为四老爷娶他这个义兄的女儿,只是李氏死活不肯。

    比起富贵的令国公,这一位出身寒门,一辈子只是个五品知州,李氏怎么愿意儿子娶个五品小官家的女儿。

    幼宜换了一件素面裙子,披上白狐狸毛做的大氅,跟着幼安坐着轿子去了荣恩堂。

    荣恩堂内跪了一地的人,沈嗣谆跪在榻前,身后就是怀英与大奶奶,大奶奶怀里抱着琛哥儿。

    太医对李氏摇摇头。

    令国公阖着眼,看上去已经没了,若不是胸膛还在起伏,幼宜真觉着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屋子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英大奶奶抱着琛哥儿流泪,沈嗣谆跪在榻前,泪流满面:“父亲,您还有何吩咐?我和几个弟弟,还有英哥儿琛哥儿都在这儿呢。”

    令国公艰难地掀开眼皮子,眼前模糊一片。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如今儿孙满堂,活了几十年,也算长寿。他颤抖着声音:“谆儿,你那伯父是个命苦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膝下只剩下个小孙女,那也是你侄女。你切记,把燕儿接过来,照料着她……”

    沈嗣谆哭道:“儿子明白,儿子明白。回头立刻把燕姐儿接过来,记为养女,给她寻个好夫婿嫁出去。父亲,您尽管放心吧。”

    令国公正欲再说什么,只听一个婆子急匆匆跑过来,李氏刚要喝斥,幼宜抬头看见那婆子正是康妈妈。康妈妈跪下磕头道:“老太太,三老爷,太太……太太去了。”

    沈怀茂立即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康妈妈:“你再说一遍!母亲她……怎么了?”

    康妈妈满脸都是泪水,她已经生了白发,神情憔悴,看着比李氏还老十岁。她哭诉道:“太太今儿本心情不错,记起许多事情来,跟我说想看梅花。我忙去院子外折梅花来,哪成想……梅花折回来,太太、太太已经……”

    沈怀茂神情恍惚,幼宜也有些惊讶,薛氏没了?

    沈嗣谆还没从弟媳忽然死了的消息里回过神,忽瞥见已经咽气的令国公,忙嚎啕大哭起来:“父亲!父亲!”

    沈家连办两场丧事,先是一家之主令国公病逝,再是三太太薛氏没了。幼宜才出了孝没多久,又得继续给薛氏守二十七个月的孝。

    这个年沈家谁也没过好,因还有丧事,并不挂彩绸红灯。

    报了宗人府,办了丧事,世子沈嗣谆承袭爵位,是为新令国公。其母李氏,封太夫人;其妻端敏县主,册国夫人;其子沈怀英,则是新的沈世子爷。

    长兴侯府风平浪静,没有人为薛氏的死而伤心。

    但梁家却是兵荒马乱。

    当家夫人幼宁正怀着身孕,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薛氏去世的消息叫平南侯压了几天,可作为女儿的幼华即便已经出嫁,那也得守一年孝,怎么瞒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