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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35章

    “这么相像的话, 很有可能是母子。”燕王收敛起懒散的模样,板板正正地坐好,脊背挺得笔直, “辛鹏的父亲,兴许就是付云桥,对不对?”

    “要是这样, 就说得通了。”裴行昭道,“他们不会认为辛鹏罪大恶极,而只会认定我用残酷的法子折磨死了他,恨极了我,变着法子给我添堵。付云桥被我另行安置了, 你早就猜到了吧?”

    燕王颔首, “您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找不到付云桥就绝不可能罢手。”

    裴行昭一笑,“他是没出路了, 却也早就铺好了后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他显得很有把握。”

    “有个屁的把握, 自以为是罢了。”

    裴行昭横了他一眼。

    燕王理亏地笑, “我这不也是生气么, 这还死劲儿板着呢。”

    “不管怎么说,你这次立了一大功,原本我都要把那些人晾起来不搭理了。”

    “别啊, 且不说我和林郡主, 就是张阁老、乔阁老, 也都想方设法地帮着找头绪呢,只是张阁老日理万机,实在腾不出手, 乔阁老还方便些,查案时就能捎带着探究付云桥的事儿。”

    裴行昭凝了他一眼,“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燕王一乐,“我没少派亲信跟乔阁老搭话,乔阁老竟也是个捡漏占便宜不手软的,没告诉我什么有用的东西,倒把我手里不少消息白拿走了。”

    裴行昭笑出来,“该,你就长了张让人占便宜的脸。”

    燕王哈哈地笑,“横竖都是您的人,吃点儿亏心里也舒坦。乔阁老那边,拿到了一份廖云奇写的东西,等他看完,要是有用的话,就会送到宫里。”

    “你们一出手就有斩获,我忙了那么久,也没忙出个什么来。”裴行昭悻悻的。

    “付云桥不是您抓到的么?他要是不显形,我们也是狗拿刺猬,没处下爪。再说了,您又得偷摸儿地去皇陵,又得改律法取缔那些风月场所,哪儿能顾得过来啊。”

    裴行昭以茶代酒,“总之,谢了。”

    “回头让那位小郡主少敲我几次竹杠,就什么都有了,那兔崽子忒流氓。”

    “哪个小郡主?林策?”

    “除了她还有谁?我现在一见她就肝儿颤,担心自己的小金库。”

    裴行昭忍俊不禁,“活该,你上赶着跟人找茬的,她不找补回来,也就不是林总督的女儿了。”

    燕王斜了她一眼,没辙。

    “再说了,不就是要了你一万两么?放心,钱在我这儿存着呢,等尔凡忙出眉目了,我就把钱送到书院。”

    “她没黑下就成。”

    “德行。”裴行昭嘴角一牵,“打量我们林郡主瞧得上你那仨瓜俩枣儿的?你开个好头,她才好跟别人伸手。女子书院又不是开一间就完事儿了,要是顺利的话,往后遍地开花。”

    燕王就好奇了,“还有谁当了冤大头?”

    裴行昭瞪了他一眼,“什么冤大头?你这张嘴是真欠,干了好事儿也难叫人说你好。”

    燕王又一次哈哈地笑。小太后不跟他拿架子的时候,还挺有人的鲜活气儿的,以前对着他,要不就硬邦邦说场面话,要不就当他不存在,害得他浑身不自在。

    笑过之后,他问起皇帝:“皇上打算什么什么时候回宫?”

    “不知道啊,走之前不是说两三个月么,那时候我都拧不过他,人在外头,我就更说什么不是什么了。”

    燕王莞尔,“您那大儿子,不定在哪个道观猫着修炼呢。还出巡,骗鬼去吧。”

    裴行昭笑笑的不接话。

    “大皇子的课业,您得看紧些,过个十年八年的,就得指望他监国了,他爹除了对您言听计从,什么都指望不上。”

    这倒是实话,皇帝对修道的痴迷程度,跟她热衷军事政务一样,要不先帝怎么说那就是一头帝王行当里的瘸驴呢——除了心善爱民,要什么没什么。

    裴行昭笑道:“大皇子资质不错,先帝就挺喜欢那孩子。文武课业都学得很扎实,我过一两年再多提点着吧,眼下也教不了什么,我就不是教人的材料。”

    “那您家韩琳是怎么学成的?她不是总说您是她师父么?”

    “她是天生的习武奇才,我哪儿教过她什么啊,多给了她一些剑谱刀法而已,其他的,都是她自己看一两次学会的。”裴行昭说着,想到一事,“你和楚王没事儿倒是可以多陪陪大皇子,他总跟老学究、颜大统领和后宫的人待着,性子容易被影响的不够开朗,和你们这些不着调的叔叔伯伯多来往着比较好,而且你们也不吃亏,对吧?”

    虽说是大皇子大皇子的叫着,可皇帝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往后后妃要是不守活寡才是奇事,所以,大皇子的皇帝命是注定的,谁跟他亲近谁有后福。燕王哪里不明白这其中的轻重,满口应下,“回头就跟楚王说说,每隔一两日陪着大皇子练练骑射背背书扯扯闲篇儿。”

    “不准说我和皇上皇后太皇太后的坏话。”

    “把我看成碎嘴子了?”燕王没好气。

    裴行昭倒笑了。

    “您跟我交个底行不行?带韩琳的时候,最严苛的时候到了什么程度?”

    裴行昭想了想,目光变得很柔和,“我在山里待过几年,韩杨跟她住的离我不太远,一个月能有几天凑一块儿撒欢儿。她认识我第一年,有半年练拔剑,有半年练拉弓,每日子时睡,寅时起。”

    燕王倒吸一口冷气,“既然是习武奇才,怎么还这么练?”

    “越是好苗子,越得打好根基,要把兵器练到像自己的左右手一样。”裴行昭眼中闪烁着迫人的光彩,“其实什么都是有灵性的,兵器用久了,能跟人心意相通,有的时候摸到兵器,就能感应到当日的吉凶。”顿了顿,失笑道,“说多了,你才不会相信这些,就像我不相信神佛一样。”

    “不,我信,好的兵器无一不是能工巧匠集天地日月精华打造而成,本就有灵气。而天地万物的一些情形,也本就是玄之又玄,譬如三年一小灾十二年一大灾,相隔六十年一百二十年闹一次大天灾的记录不少。”燕王摸了摸下巴,“我也说多了,一说的多就想琢磨,一琢磨就得把自个儿绕进去。”

    裴行昭一乐,手指微动,“照这么算,眼下这一两年能风调雨顺,闹大灾的年头还有不少年,我运道好的话,兴许等不到那一年就下去见阎王了。”

    燕王扫兴不已,“以前是说着说着就把别人说死了,现在没人可说了,跟自己招呼上了?”

    裴行昭哈哈地笑。

    没心没肺的。燕王睨了她一眼,起身道辞:“我回府接茬躺尸去,太医让我过了端午再照常走动。”

    “行啊,别忘了带上茶。”

    燕王溜溜达达地走了。

    裴行昭看着案上的画像,起身去了里面的小书房,画了一张辛鹏的画像。

    阿妩、阿蛮在一旁服侍笔墨,待画像做成,不由啧啧称奇:“真的很像呢。”

    “沈帮主也见过辛鹏,阿妩帮我把这一幅和倩芜的画像各临摹一幅,送去什刹海。”

    “是。”

    沈居墨查付云桥以前的行踪总没进展,心里特别不痛快,较上劲了,裴行昭可不想他窝火久了发飙。

    这哥哥抽疯的时候,可比她瘆人。

    转过天来的午后,乔景和专程进宫,把廖云奇写下的那份回忆录交给裴行昭,“臣看过了,并没犯忌讳的言辞,而且言之有物,太后娘娘看看,即便无甚所得,也能消磨片刻光景。说起来,廖云奇的文采很好。”

    “又一个值得惋惜的人,对吧?”

    “对。”乔景和苦笑。他是文人,却没有文武相轻的意识,而且最钦佩的便是文韬武略之人。廖云奇年纪轻轻,文武双全,若没被那些烂帐缠缚住……

    裴行昭请他坐,一面询问乔尔凡、乔夫人的近况,一面看那份东西。

    她留意到了一个细节:付云桥曾与廖云奇针对舐犊情深说了不少,廖云奇是站在儿子的立场,付云桥言语之间,所处立场分明是父亲。而廖云奇在回忆起这一节的时候,分明也有所猜测,特意注释:当时付云桥神色中闪过浓烈的爱恨之情,似有过失去儿女的经历,缅怀儿女,恨毒了害死儿女的人。

    “这就对上了。”裴行昭把倩芜、辛鹏的画像拿给乔景和看,说了原委。

    乔景和释然,“这样一来,是不是就完全说得通了?”

    “嗯,就算仅凭这些,也说得通了。”裴行昭唤李江海,“把燕王请过来,跟哀家和阁老说说话。”

    两个人不声不响地为了她的心病忙活,她以前所掌握的种种都可对他们摊开来说。

    停了停,她又补充道:“还有杨郡主、林郡主、许大人。”

    林策在裴行昭面前就是个小混蛋、吃货、酒鬼,却深谙用人之道,这一段和下属齐心协力,令内务府的运转越来越好。

    她闲得不得了,常亲自到这家那家送宫里的赏赐,谁家请内务府打造个什么物件儿,她也不含糊,开的都是最公道的价。

    如今京城官场里要说谁人缘儿好,即便是宋阁老,都不敢与林策争第一。

    杨攸在骁骑卫也做得有声有色,跟一帮大小伙子混成了铁哥们儿,操练过了最觉辛苦的阶段,骁骑卫简直成了禁军中的标杆,他们也找到了训练的乐趣,如今已是自动自发。

    精气神儿十足,办差自然更得力,颜学开明里暗里地夸赞奖励,惹得出去锦衣卫之外的皇家亲卫也暗暗较上了劲,苦于没有最奏效的章法,不得不变着法子讨好杨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