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30章 荣册亲王

    腊月朔风凛冽,北边风又冷又硬,刀似的往人骨头上剜。

    景恒披着大氅,骑在马上,立在京外十里亭,脸都冻麻了,仍不妨碍他昂首挺胸地扮英俊。

    身后的礼部官员一个个冻得活像缩脖子鹌鹑,更他傲然独立。

    远远的,一队车马出现在天边。

    一人一骑先行而来,正是淮安侯府来报信的。

    那人下马,先给景恒行礼,又同诸位礼部官员寒暄:“传侯爷的话:多谢各位大人在此相迎,天寒地冻,请各位上马先行,不必拘礼。”

    礼部侍郎道:“侯爷体恤,原不应辞,只圣命在身,不敢懈怠。”

    景恒道:“听我爹的罢,你们先回,圣上与督主若问,自有我担,有劳了。”

    谁人不知,景恒如今是凤明面前的红人,各家各府的都感叹淮安侯生了个好儿子。

    当初凤明负气离京,众人皆在观望,只有景恒巴巴地跟去,演了出休戚与共的大戏,从人群中一跃而出,得了凤明青眼。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景恒跟班谢停谋杀嫡兄的事儿都让东厂给压了下去。

    东厂惯会阳奉阴违,若旁人问起谢行之死,只说在查,查来查去却并不定案,教人挑不出错来。

    此案最大的嫌疑人谢停如今好好的,就跟在景恒身边,反倒是状告谢停的谢家主母,至今还关在东厂,生死不明。

    谢大人进退两难,一边是嫡妻,一边是仅剩的一个儿子。他只得装作糊涂,只当忘了这事儿。

    苦主都不发作,旁人也没人在这时候触东厂霉头。

    一桩大案就这般悬了起来。

    不过,京城之中悬案多,真相倒也没那般重要。

    众人听景恒此言,纷纷应是,感念淮安侯仁德。

    景恒一牵缰绳,潇洒策马:“我去迎迎。”

    淮安侯府那人又行一礼:“大公子,传侯夫人的话:请您别在风中嘚瑟,老实回马车取暖。”

    “”

    淮安侯府内,景象纷繁,气氛活跃,哪像景恒头一回来还是被凤明从后门扔进来的。

    景恒回忆起来,忍俊不禁,当时侯府内开了满园芍药,红香漫天。

    如今侯府的梅花都快开了。

    又是一年好光景。

    愿大齐国泰民安,凤明岁岁无忧。

    “儿子,儿子?”

    淮安侯夫人换了衣服出来,正见儿子发愣,心说这儿子傻病好了,又添新呆,一家上下没一个省心的,愁上心间,她提高声音:“景大郎!”

    无论什么时代、多大的人,被母亲正经八百地叫全名都心里发慌,古代父母不兴叫全名,淮安侯夫人这一声吓得景恒汗毛倒竖,回过神来。

    景恒去看他娘,只见淮安侯夫人头上绾着镂梅红玉金鸾簪,身披起花八团雀金裘,露出下面一点莲青缕金撒花洋绉裙,通身彩绣辉煌,美而不俗,华贵非常。

    淮安侯夫人待字闺中时,便是京城风华绝代的美人,引得无数少年郎魂牵梦绕。如今三十有余仍是容色俱佳,得岁月厚待,并不见老,反而更添几分风韵。

    景恒知他娘美,却不喜繁施铅华,常常是一根步摇随意挽发,也不拘什么发式。

    现下用金鸾簪梳了京中最实行的逐月髻,略施粉黛,直把他看呆了。

    “我的娘啊,”景恒上前扶住淮安侯夫人:“你这是要艳压群芳啊。”

    淮安侯夫人久不归京,今日宫宴,俱是相识旧人,许还会遇娘家沈府之人。

    从前安候还在京城时,因她生了个傻子,叫某些人好一顿嘲讽,她也抬不起头。如今儿子玉树临风,她扬眉吐气,自然要精心妆点一番,存了些重振旗鼓心思,此时这般被儿子大刺刺喊出来,脸上发热,去拧景恒小臂。

    “景大郎,你瞎嚷嚷甚!”

    景恒躲开:“娘,以后儿子这胳膊,您是拧不着了,拧爹的去吧啊。”

    淮安侯夫人何等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怎,有媳妇了?”

    媳妇这个词景恒可太喜欢了,他以拳抵唇,轻咳两声故作稳重:“等爹来了,我一块儿说。”

    说话间,淮安侯缓步进门,他穿着青蓝织金盘领补子,胸前龙纹盘金镶银、色彩斑斓,腰悬高祖赐下的汉玉九龙珮,头戴七龙绕珠金冠,蓄须,端得是一派儒雅风流。

    景文宸走向夫人,朗声问景恒:“等我说什么,你又惹祸了?”

    景恒嗬了一声,低头看自己穿的驼灰织锦常服,和这对郎才女貌的华丽夫妻站在一处,活像捡来的。

    景文宸也嫌他寒酸:“这就进宫了,你穿的是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还不去换世子冕服?”

    上来就挨骂,景恒不服气道:“我在宫里就穿这个,谁也没嫌弃我啊,就你挑我。”

    小半年没见的冤家父子见面就起火。淮安侯夫人也来了气,心里怨丈夫,在淮安担心得什么似的,如今见了儿子一句缓和话都没有。

    淮安侯夫人深吸一口气:“好儿子,你不是有话要说吗,你爹也来了,快说吧。”

    说罢拉着景文宸,两人坐在堂上,丫鬟端着茶上来。

    景恒本还想略作铺垫,如今也懒得多说:“我和凤明好了,等着封王吧您。”

    扔下句话,转身就走。

    景文宸端着茶的手僵在半空中。

    淮安侯夫人面露狐惑侧首看向淮安侯。

    待二人回过神来,景恒早没影了。

    从淮安侯府进宫的路上,景文宸反复思索:‘好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好了。’

    怎生‘好了’的。

    直到进了宫,坐在宫宴之上也没想出个答案,因思索的过于认真,他没注意到自进宫后,遇见的所有人都对他过于恭敬了。

    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结果,景文宸看了看景恒。这不省心的儿子就坐在他下首,间隔半人宽,然人多耳杂,也不能去问。

    景文宸久未回京,大臣们怕被安上与藩王勾结的名头,没人敢和他搭话,只有怀王来同他见礼。

    怀王景沉虽比他小一辈,爵位却比他大,淮安侯也不托大,和怀王略寒暄几句。

    如今各路藩王皆已入京,景氏一族得封的皇亲,除去外嫁女,尽在于此了。

    分别是:蜀庄王、燕宁王、怀王、辽魏候、楚乐候、晋恭候、淮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