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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君夙启豁然睁开墨瞳,入眼的是一方金丝绒幔帐,乃是熟悉的布局。

    他撑起半边身子,倚靠在榻上,只手撩起纱帷,透过半开的窗牗,望进浓稠的夜色里,无风,也无她。

    胸腔中萦绕着一股失怅,瞧不清面容的女子夜夜入梦扰清幽。每次的梦支离破碎,却又如身临其境般。梦中女子不知是谁,他分明感受得到梦境中的她,牵动着自己的情绪,她竟让他如此在乎。

    一串佛珠从单薄的衫子中显露出来,落在他眼里。檀木质散发着清香,一颗烦乱郁躁之心渐渐平息下来。

    忽而想到那日自古缘寺离去之际,寂圆大师的一番言论,别有一番深意,看样子他是该去趟古缘寺了。

    被不算美圆的梦惊醒,君夙启此刻也没了睡意。借着洒进室内的月光,睨了眼置在墙角根的更漏,卯初,曙光未晓之时,距离朝食时分差不离几个时辰。

    君夙启兀自起身,唤来人洗漱,随后去西苑晨练。

    案几上摆着两份匣子,里头皆是装的龙/脑/丸,不难分辨出它们皆是出品同一家药坊。

    “对不上。”缚愉摇摇头,凝睇着如菽般大小的丸子,半晌道了这么句。

    素灵:“姑娘,可是发现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重量对不上。”

    帐册上头记着缚蓁蓁是采买了两钱龙/脑/丸,这样一看显然对不上数。案几上的明显多于两钱的份量。

    记簿之人不会出现差池,缚蓁蓁的确只购买了两钱,除非她另在别处采买了些。可她那日的行踪只去了那两处地方。

    就在缚愉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瞥见素灵在一旁操弄着铜权,上边的克数乃是五钱,她眸光微顿,脑袋里闪过一抹灵光,快到让人来不及捕捉。

    缚愉见素书提着食盒入室,索性不再苦苦思索,将此事暂时搁浅到一边。她命素灵收拾好案面,净过手,用起晚膳。

    国公府苡静院。

    缚蓁蓁听着小厮汇报缚愉今日行踪,听完后她眉头微蹙,又说不出来哪里透着不对劲。“你说她在睢愉斋待了一柱香的时间?”

    小厮张三回忆着今日的细节,断定道:“对的,缚大姑娘自夙王府出来,驱车去了睢愉斋,从里出来时跟着的蓝衣侍女手中捧着好几件古玩。”

    缚蓁蓁听到古玩二字,心间吁了口气,但愿是她多想,缚愉怎么可能会察觉到她在衣裳里做了手脚,即便她有所发迹,药盛堂断不能泄露买主的采买信息。况听闻药盛堂幕后之人台硬,皇家都需让三分。

    她不过是放入些那物儿,日常贴近肌肤,致其皮肤瘙痒罢了。为的不过是想让缚愉出阁之日推迟些。

    小琴端着托盘进来,缚蓁蓁看了眼搁置在上边的杯盏,未防止药凉影响药性,便配着副盖碗,覆在碗沿的盖碗未掀,先闻其中苦涩味,当下引得缚蓁蓁眉头微紧。

    复而她莞尔一笑,深深觑了眼匍匐在地的张三,悠悠道:“行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是无需本姑娘提醒吧。”

    有些人面上笑意晏晏,话里行间流露狠毒,用笑面夜叉来形容,再是贴切不过的了。

    张三连称明白。

    他的殷勤劲儿引来小琴的一眼,微不可察。

    缚蓁蓁轻轻摆摆手,“下去吧。”

    待听着张三的脚步声渐远,小琴这才上前出声道:“姑娘,该喝药了。”伺候着她替其掀开盖碗。

    浓的发稠般的黑汁,让人味蕾感敏度增生,嗅觉上引得缚蓁蓁一阵作呕。

    小琴劝慰道:“姑娘,奴婢备了蜜饯儿,药需趁热喝。”

    缚蓁蓁端起药碗饮尽,捻起一颗蜜饯,甜腻在舌尖化开,压去口中涩意,她内心顿生凄楚,打小便是病痛缠绕,汤药不离身。更是因为如此,上府求亲之人区区之众,皆是些歪瓜裂枣、品阶低下的人。

    她不甘,缚愉一回京,臭名昭著的,凭什么会被圣上看中,从而许配给夙王叔。她思慕夙王叔多年,凭什么到头来是那个粗使女得了好处,内心曲扭狰狞,不甘溢满胸腔。

    “啪嗒”,药碗与案面重重的碰撞,可见放碗之人的憎怒溢于行表。

    残余的药汁迸溅到缚蓁蓁手背上,小琴会心的拿着秀帕替她擦拭。

    帕子被乌黑汁染脏,缚蓁蓁低头瞥见侍女手中的脏帕,想得前些日子在大街上遇着的张毅,眸里闪过精光,计上心来。

    三日后,缚愉记着嘉善公主邀约,早早起来,由着素灵替她梳妆打扮过后,用了早膳,让素书带上这几日赶出来的荷囊,一同出府去往公主府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