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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为她所求

    不远处的河畔, 一辆马车徐徐驶过,一只白嫩的小手掀开车帘,露出圆润可爱的脸庞, 正是烨烨。

    “娘,那边好像有人落水了。”他指着河对岸, 担忧道。

    旁边,姜知柳举目望去,见一小厮纵身跃入河中,因距离和角度, 看不清容貌。

    “别担心,已经有人去救了。”

    她拍了拍烨烨的手,柔声细语:“方才李先生请你进去, 都问你什么了?”

    如今烨烨已经五岁, 姜知柳一直在寻找名师教导他, 昨日她听闻勉县西郊的咏梅居住着一位前朝大儒李崇意,虽年过六旬,但学富五车、才华横溢, 先后教过五位徒弟, 每一位都是人中俊杰, 其中包括那位与陆行云齐名的南方九省解元头名的韩羡之。

    俗话说望子成龙,更何况烨烨天资聪颖, 姜知柳怕埋没了他,今日便带着厚礼登门拜访。

    烨烨点着下巴,回忆了片刻,道:“先生问我都读了些什么说,我说《三字经》《论语》《孟子》都粗粗读过一些,他又考教了我些学问, 烨儿都按照夫子和翟先生的教导回了。”

    “李先生和蔼可亲,还夸赞了我一番呢。”

    小娃娃下巴一扬,别提多得意了。

    姜知柳刮了刮他的鼻子,眼里满是宠溺:“瞧你这样子,学海无涯,你可得谦虚点,你爹爹以前”

    意识到自己说起陆行云,连忙收住。

    “爹爹怎么了?”烨烨下意识问。

    姜知柳薄唇微抿,不太愿意提他,但见小娃娃脸上满是期待,温然道:“你爹爹是乾元四年状元,但他从不因此妄自尊大,他说若非那南方九省解元中的头名韩羡之一朝获罪,那年的状元就不是他。”

    听了她的回答,烨烨神情一恍,乌溜溜的眼眸蕴满憧憬与敬佩。

    原来,他的父亲是这样的

    凝着自家儿子的神色,姜知柳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似的,拂了拂他的头,转眸望向窗外。

    对面的河岸上围着一群人,透过人影间的缝隙,隐隐看到地上有两个人,浑身湿漉漉的。

    她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随记飘向远方,马车徐徐前行,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咕噜咕噜,逐渐淹没在人海中。

    河岸边,书庭望着躺在地上,双眸紧闭,脸色白中发青的陆行云,急的几乎要哭出来了。

    “侯爷,侯爷!”

    他用力地按着他的肚子,一遍又一遍,终于,男子浓密的羽睫颤了颤,猛地咳了咳,吐了好几口水。

    书庭大喜,抹了抹眼泪:“侯爷,你可吓死我了!”

    陆行云睁开眼眸,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当他看清眼前的人是书庭时,神色一黯,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

    “咳咳!”

    胸腔里火辣辣的,他掩着嘴,侧身咳嗖。书庭赶紧扶住他,给他顺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珠子你?”

    他望向书庭,满脸都是疲惫。

    “在这!”书庭忙从腰畔取出一颗珠子,莹润光洁,内里含着红莲血纹。

    陆行云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拿过珠子,颓然地靠在书庭身上。

    就在这时,宋锡阳从人群外走了过来,他居高临下,朝着地上的男子斜睨了一眼,讥笑道:“都说陆大人高风亮节,视钱财如粪土,没想到也会为了这身外之物,连命都不要,还真是让下官大开眼界啊!”

    陆行云咳了咳,强撑着站起来:“你不用说这些话来激我,我是为钱财也好,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也好,那都是我自己的事。”

    “总之,这泣血珠我是要定了。”

    寒风中,男子的发丝和衣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脸色苍白,嘴唇已没有半点血色,双臂因寒冷而颤抖着。

    明明是狼狈不堪的模样,可他腰脊笔直,眸光坚定,手也攥得跟铁石似的,倒像是惊涛骇浪下的顽石,任你大浪滔天,他自岿然不动。

    宋锡阳眸光一厉,拳头猛地收紧,脸上也忽青忽紫。

    半晌,他昂起下巴,冷声道:“好,既然陆大人要,下官不得不给,只陆大人贵为刑部尚书,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强抢下官的东西吧?”

    此话一出,旁观众人都惊愕不已。

    他们中早有人认出了宋锡阳的身份,本以为能见到知县,已是不容易,没想到还能见到刑部尚书。对于陆行云的名头,众人是早有耳闻的,在他们心中那可是神一般的尊在,刚正不阿、不畏权贵,是和包拯、宋慈一样的存在。

    但听他们方才的对话,众人也觉出味儿来,应是陆行云要什么东西,但宋锡阳不给,所以他想强抢。

    一时间,众人神色大变,纷纷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有震惊错愕,有疑惑,也有鄙夷。

    这样的目光似刀子剐在陆行云身上,他拳头一紧,深吸了口气:“我说过,这泣血珠我不白拿,但凡你需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

    宋锡阳挑了挑唇,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衣袖:“没什么,很简单,黄金万两。”

    “好,我答应你。”陆行云斩钉截铁。

    见他答得如此干脆,众人齐齐蹙眉,在他们心里陆行云是两袖清风的廉洁好官,纵然他出身侯府,也不该将万金说得如此轻易。

    这样一来,大家对他的印象更是大打折扣。

    宋锡阳也没料到他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双眸一狭,眼底却寒芒烁烁:“还有下官前段时间得了心急,久治不愈,有神算子说,需得有人替我跪着向一百户人家讨各讨二两米,煮成药粥,方能痊愈。”

    听他这样说,书庭怒道:“宋知县,你太过分了!纵然要刁难我家侯爷,也不必如此吧?”

    宋锡阳冷笑:“比起我这被葬送的一生,这点刁难又算得了什么?”

    陆行云剑眉紧蹙,下颌绷得紧若直线,半晌,他闭目深吸了口气,尔后松开拳头,沉声道:“好,我答应你!”

    书庭一惊,忙道:“侯爷,不能应啊!你是堂堂的刑部尚书,更是昭懿候,怎么能卑躬屈膝,行乞讨之事呢?而且你都不知道夫人为何要那件东西,若她只是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原因呢?”

    陆行云摇摇头,眸中似有烟云浮起:“她既然大费周章秘密寻找,自然是有十分重要的原因。”

    而且,纵然是为了微不足道的原因,只要她喜欢,他也会想尽办法帮她达成。

    “那、那让小的替侯爷吧!”见他执意如此,书庭心一横。

    “这珠子既是陆大人要的,那就得他亲自去,哪有假手于人的道理?”

    宋锡阳自然不许。

    书庭眉头一皱,还想再争论,陆行云摆摆手,转身朝众人扫了扫,抿住薄唇,朝他们跪了下去。

    “诚如诸位所见,陆某有不得已的缘由,需要宋大人的泣血珠,求诸位成全,施舍陆某二两白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