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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尘埃中亦可开出希望。

    太阳历一零一零年九月十日。

    极北,落雪圣地,梅山。

    自从记事之日起,便在懵懂之中了解,所谓浩瀚无垠的世间,只有陆地与海洋罢了。陆地的终点是汪洋的大海,大海的尽头亦是土地山川……

    顾欣怡知道的,海洋中有着远比陆地上凶恶百倍的生灵。陆地上亦有修为通天的凶兽。就像,陆地上的生灵无法在海洋中生存,海洋中的存在亦是无法上岸。

    世间总是如此奇妙。

    顾欣怡这么想着,想着附近凶恶的妖兽。似乎,极北的妖兽无穷无尽,越是向北方走去,环境越是险恶,乃至无常至极点,修士根本无法生存,可得天独厚的妖兽应势而生,却成为了天堂。

    想着人心叵测。

    站立在不同的临界点会获得相应的视界,身处不同的境界线之人对彼此无法理解,亦不能感同身受。

    若是其识念足以触摸到这世界本源,便可有极低的几率观望到。所谓异类的视界。

    疯子是因与常人视界相驳,而被归位异类,因其天伦般的言论与浮夸的作风而被认定为思维低下从而被孤立

    妄想着颠覆常识,虚幻的其他世间,妄想着轮回前生,妄想着修道尽头的仙路。

    那些,不是理所当然的不存有吗?

    因为无人真正见证过,因而没有。因为自己并未接触过,所以无法置信。这是浅而意见的道理,就像世间无法回溯一样,这是常识。

    可终有憨痴之人,这样的异类因识念高度并不同于常人,其所观望到的视界也与常识相驳。那是无法描述的另一个世界。

    可重点是为,疯子的视界同我们一般,是为真实的,毫无疑问是真实的,因为看得到,感受得到,无法否定。

    就似我存在的本身一般。

    顾欣怡这般想着。

    昨日里得到的种子已经埋在灵田中,毫无生命迹象的种子确实不会开出花朵,这是自己打从最开始便已是知晓的。

    无法拒绝。

    那名女子,自己无法拒绝她。

    那是干净到,足以是透明澄澈的可人,像是天空般遥不可及,宛若她应该只是悬挂在天上才是,被亿万生命敬仰。就仿佛一轮新月,就仿佛那最为璀璨的星光。

    顾欣怡如痴沉醉着,那女子分明是貌美如花,淡然自在。宛若波澜不惊的溪湖,清澈怡静。

    这是,自己一直以来,所渴求的,未来的样子。

    这正是自己所憧憬的,与其他白骨不同的,所谓真正的道。

    正因其观望到了,也触摸到了。那过分绮丽的模样,因此,对自己而言,便是真实的。即使,那美丽的模样恍若梦境,那般不真实。

    可,顾欣怡笑着,宛若三月春水,温柔且和善。

    这是与其他弟子院落一般无二的场所。倒像是个家,大门之内有些许的灵土田圃,有颗苍翠古朴的大柳,绿茵茵的叶子摇晃着,带着悦耳的自然天籁。院落的尽头有房屋数间,皆是木制的门窗透露着岁月的痕迹,古色古香,却看不出有风化或异虫啃咬的痕迹。

    姑且算是静悄悄的。

    顾欣怡也是喜欢的。

    少女笑着,泥土里的种子是不会开花的,可她依然细心栽种。自知是为徒劳。

    可。

    尘埃中亦会开出希望。

    不是麽?

    即便是数之不尽的尘埃里,只有那么一粒,仅仅是那么一粒,毫无区别的一粒。可,那也并非全无希望不是麽。

    对顾欣怡而言。

    花儿是否绽放,是无关紧要的。

    待到埋在土里,便可以了。

    若是其高度足以触及忘川,具现而为实,便有抵达至“終”。希望便不再是遥不可及。

    如若忘川真实存在于这枚毫无希望的种子。

    涌溢在心头的些许兴奋感终是烟消云散。

    古往今来,究竟是有多少惊才艳艳之辈,人杰鬼雄,圣贤大帝埋葬在历史长河中,至今无人无法接通这最终一步。

    因此,生灵是悲哀的。

    极其短暂的一生里,绝大部分修士皆是在悲哀与茫然中度存的,叹息命运的不公,自身的无力。对美好事物的遥不可及。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便是如此简单,修士是脆弱的。生老病死,苦痛悲凄。如若经历风吹日晒,霜雪寒风。见证无数日初日暮,心也如旧。

    固然是会变得坚强。

    可疼痛却不会麻木,苦恼亦不会减轻一丝一毫。只会在越来越漫长的时日里,被逼着,被所有自以为持善举之人,狠狠推下深渊。

    大部分修士所要前行的路途是大致相同的。然而,也有少数极端,他人是人人只能仰望的才俊妖孽,他们是流浪在边缘地带的无辜结晶。

    世间本该就这样,有人以神凰为宠,有人便要与野狗作伴。有人是天之骄子,富贵之家。有人是草根嚼舌,破落茅屋。

    顾欣怡倒不会感到不公,与其讲是看尽人间沧桑,倒不如说她极为理智。顾欣怡理智到,足以平静接受出现在自身之上的任何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