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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款曲

    14. 款曲

    玄字一号房里,索欢一只手夹着药瓶,一只手提着烧鸡和酒,对老人笑道:“如何?只赚不赔。”

    老人干瞪着眼,含了两分喜悦和惊异看着索欢,“陈牢头转性了?!”

    疯子抢话道:“并非转性!据我所知,他老娘久病不愈,知道那什么阁有个神医在,可不得走一遭!”又看向索欢,“并未见谁告诉你,你是从何处晓得?莫非你能未卜先知?”

    索欢忍住笑,故作高深地捻了两个诀儿,沉声道:“被你看出来了。”

    他摆弄着手里的东西,左看看疯子,右看看老人,两人俱是怔愣的样子,不由得摆手笑道:“好啦好啦!骗你们的!”先打开小瓶闻一闻,确认没有景天,才安心地饮一口,然后坐稳,慢条斯理地解释说:“其实很简单,他身上有药味,淡淡的,日日都是一种,而他走路脚步生风,说话中气十足,绝不是有病的样子,我便猜他家里人病了,且是缠绵病榻,不得治好。之前偶尔还能见到个笑影儿,他告假回来后却整日愁眉不展,身上的药味也更浓,想是那位的病情加重了罢。”索欢皱皱眉道:“我不知牢头一月的奉银是多少,反正请不起好大夫就是了,否则他也不会那样贪财。你说他母亲久病不愈,那他告假可是为了照顾母亲?!真没想到,五大三粗的一个人竟是个孝子!”

    索欢如此一说,的确是简单,然而也不简单,皆得益于风月场中察言观色的功夫,加上有个亦友亦仆的魏无忧大夫跟着,久而久之,也算识得一些药性。根据那药味判断,那牢头的母亲也不是什么绝症,只是其中苁蓉一味生于藏地高原,比较难得罢了,他那点银子买不起,故而把人生生拖累坏了。

    老人十分慨叹,抚掌道:“如此,便是龙潭虎穴,他也要想办法见见那位姑娘。只是我不明白,一副药而已,找谁不行非要大费周章……”老人毕竟曾是将军,天南海北见多识广,行军途中受伤自医也是常情,他忽然想起什么,睁大眼不说话了。

    索欢点头道:“前辈明白了?”

    “你啊你,我这辈子服的人不多,如今你也算一个!若我还是将军,就提拔你当我的幕僚!”

    索欢理了理鬓发,抿嘴一笑,“前辈过誉了,如果不是您嗅觉和味觉被弄坏了,我这点雕虫小技也入不了您的眼。”

    老人怔住,见鬼一样盯着索欢。

    索欢嘟嘟嘴,略显无辜道:“是啊!您闻不见嘛!有时粥坏了您都不知道,只当好的给我呢!——可惜了我这认亲酒,前辈竟要喝得没滋没味儿了。”托起小酒坛摇一摇,颇有些遗憾的样子。

    明明是意外之物,他却偏说得像提前准备好的一样,随机起意,机敏练达,十分逗人喜欢。老人忽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怜我那儿子,只要有你一半慧黠,也不至于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霍老将军此时念起他亲儿子,索欢替他伤感之余,也生起自知之明。“小霍将军刚直不阿,仁孝无双,索欢怎比得上?您放心,我是青楼男妓,不会妄想和霍家……”

    老人一把夺过酒猛灌一气,喝道:“住口!愿赌服输,我还耍赖不成!”

    “前辈自是守约!”索欢急道:“只是那赌约实是意气之言,索欢心血来潮,竟鲁莽应承了前辈,是索欢轻率之过,决不与前辈相干。”他急于为老人辩解,老人却一眯眼,锋芒乍现。

    “你看不起我?”

    怎会?!索欢猛摇头。

    “不是?那还不跪下磕头!”老人断喝一声,当即把索欢吓跪在地,撞着腿上的伤,疼得嘶嘶吸气,泪花溢出。

    他擦了擦眼角,想:认就认吧,死前能有爹陪着,赚了。

    疯子替索欢不值,不断碎碎念:“嗤,凶什么!心里怕是乐开花了吧!有个聪明好看的儿子乐开花了吧!如意算盘哗哗响乐开花了吧……”

    “住口——”索欢和老人一齐喊,动作竟出奇一致。

    “妈的,真像父子了!”疯子撇嘴骂道,没趣地抚着下身,回窝睡觉去,刚躺下,肚子不合时宜地叫起来,“咕噜”声在空荡荡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响亮。

    索欢先是一愣,然后失笑,扯下一只粗壮的烧鸡腿,忍痛走到木栏边,也不敢太近。

    “疯子。”施施然的模样极好看,饱含笑意的音色也很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