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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装病之后

    73.装病之后

    近两日相府发生了三件怪事,其一,思来居的男仆消失了一位,这个没什么,思来居男仆多,少一个无妨,但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宰相的侍婢,为人勤恳本分的凤隶姑娘一夜之间也没了,这是其二,其三,宰相的新宠索欢少爷又病了。

    一个又字,足见下人们的心情。都说这个索欢少爷啊,真真儿病秧子,十天倒有九天病,七尺男儿,竟是药给填出来的,别瞧他药罐一个,嘿,凶得很呐,瞧见赶紧绕道走,若好死不死触他霉头,叉腰骂遍你八代祖宗。甚至有人揣测,隶姑娘失踪是不是和他有关……

    “来了来了!”宛淳冲进屋把门一关,端起早准备好的药盅装模作样地倒药。索欢手中的汤婆子前一刻还在脸上,后一刻就被塞到床底,拿了两块膏药煞有介事地贴在太阳穴上,皱眉微微酝酿,只片刻,两眼便泪水儿汪汪的。

    凤栖梧进门后,看到的就是索欢正要喝药的场景,同时看到的还有开得大大的窗户。

    “他怎么了?”凤栖梧问。

    宛淳见了礼,如此这般回禀一通,简言之,受了惊,着了寒,发了烧。

    凤栖梧到床边探探索欢的额,烫手,并且,不是一般的烫手。

    “……你来了。”索欢弱弱道。

    凤栖梧还未答话,宛淳便端了碗来,“少爷喝药吧。”索欢扭过脸去不搭理她,宛淳只能巴巴地望着凤栖梧,“相爷,不知怎的少爷如何也不喝药。”

    “不爱喝就算了,到寒泉里泡一泡,一样的。”

    索欢和宛淳均嘴角一僵,正常的不都该问一问不喝药的原因么!!!还未反应过来,凤栖梧就掀了被子要抱他走。

    “慢、慢着!我不去!!”他一挣动,膏药掉了,泪水儿也不流了,生龙活虎吃了两大碗壮阳药一般。

    “这就好了?我还当你病入膏肓要升天了。”凤栖梧冷哼一声,甩袖就走。

    索欢急得跳起来抱住他,“先别走先别走,我是发烧来着,本以为要多烧几天,谁知恁不中用,竟又好了!”

    “哦?”凤栖梧气得推他:“好了竟是不中用,非要烧得和上回一样方才中用?你一脖子挂死就完了,别糟蹋药。”

    这分明就是情人间的拌嘴嘛——宛淳很有眼色,早溜了出去。索欢腆颜道:“哪能挂死呢,我舍不得你呢!”说着锅巴一样贴上去在凤栖梧下巴上啾啾啾亲了好几口,真是非常非常的不要脸。

    “说罢,什么事?”凤栖梧突然很鄙视自己,怎么就忍不住睡了这么道狗皮贴。

    “大人,都说思来居要大换血,可是真的?大家都惴惴的,我听了也三魂走七魄,所以想出这个法子来求求大人。”

    凤栖梧奇道:“这和你什么相干,我的事你少管,没罚你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想为旁人求情?”

    “怎么能和我不相干!头是我起的,祸是我挑的,倒让别人担干系不成?那也太孬了!”索欢急道:“再者,好不容易酒桌子上喝出来感情,该不给我穿小鞋了,大人一下子全打发走,新来的谁知是不是魑魅魍魉,只怕思来居更没有我站脚的地方了。还有,新人一时三刻把不住大人的脉,大人也不知他们性情,万一是那盗跖之徒,把我偷去卖了倒没什么,横竖不值几个钱,若把大人书房里的金珠子、银宝贝偷出去卖了,那才可哭可叹呢!”

    没读半篇书,说得头头是道,若读了书,那还了得。凤栖梧挑了索欢的脸,揉一下唇瓣,道:“满嘴歪话。”

    索欢抓住凤栖梧的手道:“话歪理不歪!”他一心只不想让秦风走,见凤栖梧没有正面回答,心里焦急,无法可想之下只能勾住他脖子摇来摇去:“大人——”又一叠声撒娇:“大人大人大人大人!!!”

    一个男人这么着也真好意思,好在凤栖梧挺吃这一套,并且也没想过什么“大换血”,不过是处置几个过头的做榜样罢了。他握了索欢乱扭的腰杆,拍一下道:“这么挂着成什么样子,你下去,依你就是了。”

    索欢自以为讨了个大情儿,简直喜出望外,笑嘻嘻地用额头蹭一蹭凤栖梧方才松开,又见凤栖梧梳得齐整的鬓发变得微蓬,自额角上不经意地搭下一绺,大约是自己给摇下来的,他急着走,不曾留意,就赶忙拉住道:“大人头发乱了,我给您理一理。”

    凤栖梧一模额角,点点头,寻了个敞亮地儿坐下。虽说是理一理,却见索欢捧着雕花镜,捡了头油,茉莉水,芦荟膏并其他一些东西来。凤栖梧笑道:“杂货郎,敢情平日里你都这样梳头。”

    “您找个同我一般的杂货郎试试看!”索欢将所有物品一一排开陈列,亦玩笑道:“客人要哪个,自己选。”

    凤栖梧点着芦荟膏,“就这个,用多了串味道。”索欢立即取下他的发冠,解开发带,一把凉滑的头发蓦地散逸开,乌黑顺直,仅看着便是一种享受。索欢笑笑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将脸贴在他发上,惬意地长声舒气。

    “你快些,我还有事。”凤栖梧微笑着,动动肩头示意他起来。

    他都这般说了,索欢不好再赖他身上,便拿细齿的红木梳蘸芦荟膏轻轻抿过手中的发丝,脑中想着要梳个什么样的发式,男子的发髻虽然不如女子的名目繁多,细数起来却也有几十种,披发、辫发、束发、绾发、盘发……复杂的好几种相结合,打理起来并不比女子的省事。索欢私心觉得凤栖梧额角留下几绺头发的时候风流俊逸,简直能迷晕人,然而他毕竟不是纨绔公子,也不是逸士野老。一国之相,虽然年轻,到底要严谨端肃一些为是。

    想定,便将他前额的发分出相当一部分来,剩下的全梳至头顶束起,再将之前留的发分成左右两部分,都旋扭成漂亮的麻花状,一圈圈绕着主要发束,最后用小夹子卡紧,看着就像是以发作发圈将头发捆起。

    “这个沉甸甸的,压得人头皮疼,今日若不入宫,不妨换一顶简单的。”索欢掂了掂之前取下的纯金嵌宝发冠,想这东西戴着累,便这般建议,凤栖梧亦默认。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顶没封顶的刻丝金冠套进发束,拧紧卡扣,“这个轻巧多了。”收拾完毕,托起妆镜让凤栖梧看,是从背后环住凤栖梧的,两颗脑袋紧挨着,一面镜子里映出两张面庞,一个阴柔清艳,润泽耐赏,一个深幽冷峻,凡笔难描。

    ——虽同是男子,竟毫不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