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36 细白的手

    忽然一只细白的手出现,就那样搭在他的肩上,黑衬白,扎眼却又那般和谐。

  “你在找我吗?”

  楚有卿身形一僵,缓缓转过头,入目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她红唇微微一勾,轻轻歪了一下头,俏皮而肯定道,“你在找我。”

  燕云歌就知道这场宴会不会有什么好事情,感叹自己聪明,那晚向长叹阁要了两个杀手在自己身边。

  顾及燕蒙也和自己一样可怜,她大方的赠予两位美人替他解火。

  尤其是燕华,敢这么设计她,还助白惠卿染指小舅舅,燕云歌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既然盘算那么好,就莫怪她心狠手辣了。

  到时,世人皆知堂堂赤华公主居然枉顾人伦,不知羞耻爬上皇帝的龙床……

  燕云歌心想,太后都会从佛堂里气昏过去。

  “小舅舅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看着眼前高大冷峻的男人,燕云歌咬着唇有些心虚和期待的撇开眼。

  她可还记得燕华也是算计了小舅舅的。

  如果小舅舅也中招了……燕云歌有点害羞的想着,记忆里小舅舅的唇软软的,微凉却甜甜的好吃极了……

  “我没事。”楚有卿摇了摇头,听着耳边的娇吟声,他握住那纤细的手腕,拉着燕云歌往殿外走去。

  “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宫吧。”

  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掌,热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渗进皮肤,叫她有些耳热。

  虽然惹了一身骚,不过能看到小舅舅这么在乎她的样子,燕云歌只觉得,哪怕得知了燕柏未死一事,在她看见小舅舅那刻,也可以被抛之脑后。

  跟着楚有卿匆忙出了宫,至于宫中那yín秽不堪的一幕把众臣震撼到目瞪口呆,靖南王与太后险些气昏的结果,燕云歌已经不在乎了。

  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冷清的夜似乎也不在那么孤寂。

  楚王府,青允阁。

  看着站立不动的男人,燕云歌拍拍自己身边的屋瓦,眼里含着笑意,盛情邀请道,“小舅舅坐呀,坐在屋顶上看圆月多惬意,来啊。”

  楚有卿未动,深邃的眸子看着她,任由夜风将衣诀扬起。

  “告诉我。”或许酒热,低沉的嗓音被烤的有些沙哑,幽幽的视线让燕云歌心中警铃大作。

  “你身边的人哪里来的?”

  躲过了燕华的算计,还反将一军,对女子身手极为了解的楚有卿十分清楚,这一切不止她一人。

  燕云歌知道瞒不过楚有卿,一副乖乖模样老实道,“我雇的三个人。”

  “哪来的?”楚有卿一字一言极为认真,好像右殿那个运筹帷幄的心态崩了的男人是错觉一样。

  “是谁告诉你可以雇人进宫的?”

  “这个不能说。”燕云歌同样认真的摇了摇头。

  先帝留给她的暗卫,长叹阁赔给她的两个杀手,不管哪一个,燕云歌都不想老实交代。

  不过……燕云歌捧着脸歪了歪头,看着一脸冷峻的男人,唇角忍不住上升扬起,尖尖的小虎牙隐约可见。

  这样的小舅舅真可爱,哪怕云中寺楚家令出现,还是前些日子的口出无情,都能在看见他那一瞬间,选择忘记。

  看着女子一脸痴相的模样,楚有卿呼吸一屏,掩住眼底的慌乱挪开眼神,“既然你不说,那便去秦府吧。”

  秦府?燕云歌笑容瞬间消失,委屈的撇嘴,“我不!”

  她还想着在屋顶和小舅舅一起浪漫的赏月,现在要把她丢去秦府被唠叨,被盘问秘密?

  燕云歌果断起身,爬下梯子就要溜。

  纵然想要拉开距离,看见她这幅抗拒的小模样,楚有卿有些无奈的在心底叹息一声。

  一只有力的臂膀紧紧揽住女子盈盈一握的细腰,淡淡的松香将她裹得严实,随即感觉被人揽着纵身飞跃在半空中。

  燕云歌小心抱住男人精窄的劲腰,唇角疯狂扬起,她将脸埋进宽厚的胸膛里,贪婪的呼吸着熟悉的味道,只想这一刻能被时光冻结。

  孤冷的追逐之路,是不是不再是徒劳一场?

  燕云歌期盼着,她很快就能在这条路上走到终点,永远的停歇。

  秦府,正厅。

  秦楚氏穿好衣衫和秦家家主匆匆赶到正厅时,便见黑着脸的楚有卿和拉着楚有卿袖角不松手的燕云歌。

  秦楚氏看到这一幕顿时咬牙切齿,狠瞪着燕云歌,顾不得形象迈步上前。

  这死妮子怎么还死心不改,偏要撞那南墙,她苦口婆心说了多少遍了,怎的就是不听呢!

  “你给我老实坐回去!”

  燕云歌正磨着楚有卿答应每日午膳由她照料一事,猝不及防被人提着耳朵拎到一旁。

  “啊疼!”

  秦家家主看着这景象,下意识摸摸自己耳朵,目光碰上年轻男子幽深的目光,顿时放下手,温笑道,“摄政王可要去看看正则和灵均?”

  大半夜都睡了看什么看!

  燕云歌挣扎着要起身,被秦楚氏一下压坐在雕纹木椅上。

  目送小舅舅远去,燕云歌正了正斜掉的披风,抬眼看着一脸怒意的秦楚氏,撇开视线。

  “这么气做什么?我又没砸秦府。”

  秦楚氏见她老实,拢了外衫坐在她一旁,“三更半夜,为何你舅舅与你在一起?”说着她扬起眉,厉声道,“你是不是又贼心不死去招惹他?!”

  “没有。”燕云歌翻了个白眼,“今日宫宴而已。”

  自打云中寺那一事之后,今晚小舅舅和她之间的气氛才算缓和,她珍惜着呢。

  “那你为何来此?”

  “就来看看母亲。”燕云歌真诚道,“现在母亲安好,女儿就放心了,小舅舅明日还要上朝,您叫他早点回府吧。”

  说着她起身,大步往堂门外走去。

  “时辰不早了,您告诉舅舅一声,女儿先回王府安歇了。”

  秦楚氏见此拍桌而起,“你回来。”

  她追上女子,把门一一关紧,回过身看着年轻女子,“你日后离你舅舅远些,莫要打扰他。”

  燕云歌冷哼一声,“不可能。”刚才小舅舅还对她那般纵容关心,她怎么可能放手。

  想着,她不耐烦欲推开堂门。“我回府……”

  “云歌,你听娘说。”秦楚氏看着一脸坚定的女子,终于眉间流露出几分祈求。

  “云歌,你改嫁吧。”

  十日前,庆太妃来找她谈论此事,她极力推拒,甚至冷了脸,可现在看刚刚那幅景象,她的坚持瞬间破碎。

  她已经做了孽,怎能再看女儿走上一条不归路?

  在这舒适的初夏凉夜,一股寒风重重而至,冷得刺骨,透心的凉意让燕云歌不可置信看着眼前妇人,“改嫁?”

  定是她听错了,改嫁……她的母亲怎会说出这么凉心的话,定是她听错了。

  秦楚氏紧紧握住女子冰凉的手,企图用温暖感化她,“云歌,你信母亲的话,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重新嫁个良人,与他孕育个孩子,届时就不会再挂念着有卿了,你和他注定不是一路人,何必待日后落个两败俱伤才知道后悔呢?”

  “为何?”燕云歌眼角微微泛红。“你是我母亲,自该为我着想才对。”

  她不明白,秦楚氏为什么一定要阻止她追向楚有卿呢?

  她眼中猩红一片,她怒,她怨,但这一切都抵不过来自内心深处的悲凉。“你凭什么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否无情定了自我情窦初开,就从未停歇过脚步的感情呢?”

  看着与方才轻松俏皮完全判若两人的燕云歌,秦楚氏心疼,却坚定着自己的想法。“你和有卿不可能的。”

  “这么久了,云歌,你自当明白清楚的知道,你外祖给你定下这门亲事便是不同意你与他的感情,更何况这门亲事,是有卿之意。”

  “那又怎样!”燕云歌直接了当的反驳道,她深呼吸,压制住心底翻滚的怒意。

  “外祖已逝,我也嫁了,现在我夫君身亡,你怎能就这么肯定我这条路是条死路呢?”

  她眉间尽是坚定之色,“而且,我自小就知道,你与他本就不是亲姐弟,血缘之上根本就不会遭天谴。”

  秦楚氏伸出手巍颤着想要抚上她的脸,“娘是为你好……”

  燕云歌侧头躲开,看着她受伤的目光,无力的撇开眼,不想去看。

  “你口口声声为我好,却将我拦在一旁,你可知你认为的好,在我眼里就是绊脚石。”

  那双桃花眼锃亮,咄咄逼人的压迫感让秦楚氏一时哑口无言。

  可她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以后更加痛苦啊,她心疼她独自陷身泥潭之中苦苦挣扎。所以才要一次次警醒她,告诉她,你这样下去日后会更绝望,所以母亲要阻止你。

  “日后世人戳着你脊梁骨,让你日日不得安生,你该如何?若他日后视你如糟糠,你又该如何?”

  “现在你再寻个良人,生下一儿半女,日后子孙满堂,不必痛苦,不必煎熬,安享一生,不好吗?”

  秦楚氏话语间已是隐隐带着哭腔,那双与燕云歌一样的桃花眼含着晶亮水光,似提醒,又似诉说。

  “云歌,人这一辈子太短了,一步错便是步步错,幡然醒悟时……更痛。”

  莫要走上娘的老路,一辈子无忧安康,多好。

  “疼,那也是我自找的。”燕云歌平缓着激动的心情,目光微凉,“路也是我自己选的,日后哪怕跪着走,我也要走完。”

  何况小舅舅不是那样的人,今日小舅舅的态度那般缓和,燕云歌满怀希望,或许她期盼的那日不远了。

  楚有卿被秦家家主带着逛完了整个秦家,回到正厅想要盘问正事时,才知女子早已回府了。

  当他也离了秦府,刚回楚王府坐下时,羽林军统领骑马而至。

  “摄政王,宫里出大事了,太后与靖南王请您入宫。”

  楚有卿沉思几息,颔首,接过羽林军递来的话缰绳,他翻身上马,马鞭一挥,驾马朝着皇宫而去。

  朝宴已散,群臣已在太后旨下带着家眷回府,楚有卿再次走进宜华殿,已是戒备森严的羽林军把守着,靖南王与太后坐在中央的大殿里,沉默无声相对。

  “公子。”林允昌见男子一袭墨袍归来,快步上前,“河防消息看完了?”

  楚有卿心知这是他离去时林允昌帮他找的借口,淡淡点头,“嗯,处理完了。”

  在一旁坐下,宫女奉上一盏香茶,威严襟坐在正位上的太后转动着手中佛珠,缓缓开口道,“有卿,今晚宜华殿之事,徐统领已经告诉你了吧?”

  “臣已知晓。”楚有卿幽深的眸子里快速划过一道光芒。

  除了掩了燕华的存在。

  怕是或目睹或耳闻之人,都不敢言论出去吧,毕竟是皇家yín乱秘史。

  “皇帝宴上命你主持选妃大典,哀家就宣了你进宫商言此事。”太后那双平静的眸子投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靖南王。

  “靖南郡主与皇帝酒后莽撞,依哀家之见,半月后入宫,册封德妃,入鸢迎宫,不知靖南王之意如何?”

  楚有卿端起茶盏,眼睫垂下遮住眼底那抹浅淡讽意,浅呡一口。

  与其是询问,不如用通知来的直接一些。

  身为未出阁的闺中女子,却因醉酒爬上了男人的床,左右白惠卿已是皇上的人,且是众人见之,若太后随便给个头衔,靖南王也是不能说什么。

  良久,靖南王依然不吭声,太后脸上已是微微泛黑。

  “靖南王无言,是觉得进宫太过仓促,心中不舍?”

  靖南王抬起眼,犀利的鹰眼直直投向太后含着浅浅不悦的眸眼。

  他本意是让女儿如愿,促成与楚王府的亲事,助楚有卿打败燕氏,夺得皇位令女儿一步为后。

  如今与楚家亲事黄了,女儿因新皇失去清白之身,他在朝臣眼中也算新皇一党,女儿受尽委屈不说,还只是个小小妃位……哼!

  心中不满着,靖南王慢条斯理站起身,拱手一礼,却是强势道,“老臣以为,小女温柔贤淑,德才兼备,品性佳优,乃是天上地下仅有,堪做国母!”

  太后眼睛一瞪,气得拍桌而起,“靖南王!”

  “太后。”

  楚有卿自觉看完了戏,总该收了燕云歌留下来的烂摊子。

  “靖南王爱女心切,情有可原。”

  靖南王带着挑衅的话让太后心中大火,认定靖南王乃是无视皇家威望,心想这后位不管谁坐,都不可能让白家之人肆意妄为!

  可是太后终究久居深宫,对朝野之局不甚了解。

  楚有卿起身,对着高位上盛怒中的太后拱手一礼,淡然道,“以臣之见,靖南王乃是两朝元老,守卫疆北数十年如一日鞠躬尽瘁,郡主若当选后位,也是合适。”

  “但魏国侯之女,李太傅之女,左丞之女皆是芳华女子,论才华,论品德,同样可当选后位。”

  靖南王冷冷一甩袖,楚有卿此意明显是让他下不来台,果然见惠卿投入新皇之怀,转眼便要对靖南王府下手!

  太后不傻,听得楚有卿第一句便知道方才是自己太过莽撞了,靖南王手中握着疆北兵权,更是两朝元老在朝廷中威望甚重,得了这枚棋子,皇帝便是如虎添翼。

  当下缓了神情,“选妃大典由有卿照料,哀家放心。”随后眸光投向靖南王,松了口,“既然靖南王不舍独女,那就改到选妃大典再定夺,也尚可。”

  事情已经有了缓解,靖南王直接告辞,带着受惊昏迷的女儿回了王府,楚有卿也虚虚一礼,走出皇宫。

  翌日,晌午。

  靖南王坐在房中的繁华木雕椅上,脸色阴沉。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你反抗也没用,太后已经命你入后位之选,你老老实实养好伤,不准胡闹!”

  “我不!”白惠卿尖叫着抗拒,下身还在隐隐作痛,她顾不得这些伤痛,哭得梨花泪雨,“父亲,我自小心仪有卿,女儿求求你,我不想入宫,我想嫁给有卿为妻……”

  “如今你已经委身新皇,楚有卿他怎能再容你?”靖南王悔恨不该轻易允了女儿跟随入宫,如今这幅局面,叫他有心无力,心疼又恨铁不成钢。

  “你且认命吧。”

  认命?怎么可能!白惠卿顿时猩红了眼睛,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燕云歌撕个稀碎。

  燕蒙何处比得上楚有卿,更何况楚有卿是她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夫君!

  “不是这样的!”白惠卿急急掀褥赤脚下了床榻,跪在靖南王面前。

  她不想这般认命踏入后宫,与三千佳丽争夺同一个男人,她要的是十里红妆嫁入楚家!

  单薄的身子颤抖着,苍白的小脸极为楚楚可怜,看的靖南王心疼。

  “若不是遭人算计,女儿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可知是谁?”靖南王知道这事定有乾坤,听女儿之言,怕是知道是谁叫他陷入如今两难的局面。

  白惠卿眼中带着刻骨的恨意,“燕云歌,定是她!”

  “安伯候之女?”靖南王隐约有些印象,是个漂亮又高傲的小姑娘。

  “是她!”白惠卿连连点头,“她不知廉耻,欲枉顾人伦与楚有卿结为连理,时常纠缠着有卿,知晓我心仪有卿后更是与我断绝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