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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

    燕云歌强忍下心底那份慌乱与急迫,目光凌然,语气冰冷,满是戒备。“你什么意思?”

  燕柏自信的一笑,重新坐回原位,“我知晓你与楚有卿之间的关系,你不必隐瞒我。”

  “但是他现在毫不留情将你扔下火坑,又趁你无法脱身,抛弃与你的约定打算娶妻,你不恨吗?”

  燕云歌听出了燕柏话中隐藏的几分敌意,但是似乎是对小舅舅的敌意。

  燕柏见她眸光微沉,以为她是在思考自己的话,“你我之间的合作,便是我帮你快速脱离宗正寺,而且满足你一直以来的心愿,与你和离怎么样?”

  燕云歌冷冷一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若真在这里待上一个月,说不定楚有卿都要准备大婚了,所以你相信我与否,对我之言不过可有可无的一场交易。”

  燕柏似是极有把握,“你只要将几处铺子与庄子田地,黄金千两给我,我与你和离,而且助你早一步出宗正寺。”

  和离……

  这个词太过诱人,燕云歌死死压下心底的急迫,“狮子大开口,不怕被噎死吗?”

  “那就看娘子舍不舍得了。”燕柏笑得邪气,却又信心十足。

  “叩叩……”老太监轻叩门,苍老缓慢的声音透过木门传进来。

  “王爷,一刻钟已到。”

  燕柏离去时,说过三日后会再来。

  入了夜,暗一带来的消息与燕柏一模一样,甚至更多。

  “灵州边境孔将军身亡,袁弘光一跃成为主将,一场胜战后两军停战,议合。”

  “沂亲王与贤亲王递了折子到京都,不日将归京面圣,贺太后千秋寿宴。”

  “摄政王欲娶妻,楚王府近日媒人来往极多,听说已经选下一批,待摄政王忙过灵州一事后,再做抉择。”

  最后,暗一递上一个好消息,“暗堂在太后寿宴之前,便可以调用了。”

  燕云歌紧紧捏住掌心中的衣袖,忍着刻骨的寒意道,“下去吧。”

  暗一领命离去,昏暗的房间中,静的只有浅浅的,急促的呼吸声,还有火烛燃烧爆开的噼里啪啦声,摇曳的火烛下,桃花眼里也是明明暗暗,闪烁不停。

  抓紧了披在身上的银色披风,也暖不了那坠入了冰窖结了冰的心。

  “楚王府如今正在挑选主母……”

  “……等你出去,说不定楚有卿已经准备大婚了。”

  “我答应你和离……”

  燕柏与暗一的话环绕在她的耳边,怎么都驱散不了。

  “……摄政王欲娶妻……”

  燕云歌趴在桌子上,将苍白的脸埋进臂弯之中,此时胸腔,脑海之中皆是一片沉寂,死气沉沉,已是寸草不生。

  真如燕柏所说,他将她推进宗正寺,便是防止她妨碍他选妻吗?

  这个念头一旦发芽,便是控制不住的疯狂生长。

  次日,当厢房的木门再次打开,众人簇拥着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一起踏入小小的厢房中,显得格外拥挤。

  燕云歌昨日一夜未眠,现在脑子还有些浑浑噩噩,脸色苍白,往日清亮的桃花眼中茫然无神,半点精神也提不起来。

  所以当玉芝意示两个太监上前,拿着粗糙的麻绳将她捆绑在太师椅上时,女子根本没有半分力气挣扎。

  留下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后,玉芝挥退左右,为白惠卿搬来一张椅子,放上软垫后女子在施然落座。

  白惠卿今日一袭缕金百蝶烟云宫装,翡翠钗金云鬓,高贵端庄,相比之下燕云歌只是简单一袭月白薄衫,一夜未眠的憔悴,逊色不少。

  对上那双冷然的眸子,她捏着锦帕捂嘴轻笑,“燕云歌,你看你再怎么挣扎,还不是被楚有卿送到了我的手里。”

  燕云歌心中一声闷痛,眉头都拧成了一团,却是下巴微微扬起,状似浑不在意。

  “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我好吗?不过五十步笑百步。”

  “可如今,你在本宫手里就要认命!”白惠卿温柔的眉眼布上一层阴霾,“本宫还真想看看你凄惨的下场,那会是怎样的畅快!”

  说着,玉芝从袖囊中掏出一个瓷瓶,走上前。

  “你干什么?”

  燕云歌绷紧了心弦,见玉芝要上前钳住她的下巴,急忙躲避。

  “唔……咳咳……”

  玉芝轻易便捏住她的下颚,不容挣扎迫使她张开嘴,将瓶中之物灌入女子,粗鲁的动作下,呛得女子狂咳不止。

  玉芝退回白惠卿身后,扶着她起身,随着她的目光,看着椅子上的女子无力的挣扎着,缓缓陷入昏迷。

  白惠卿温婉的眉眼含着柔和的笑意,“带她走。”

  玉芝轻轻欠身,“是。”

  房中宫女转身进了内室,不一会换好了燕云歌往日穿的那一袭青衫,随后和小太监一起替昏迷中换上一套宫女的衣衫。

  贵妃娘娘来的突然,走得也潇洒。

  ……

  女子被麻绳捆绑在木架上,往日总是高傲微扬的头颅低垂,漂亮的桃花眼紧紧闭起,鞭子抽打出的伤口皮肉微微外翻,月白锦衫之上沾满了污血,几乎看不出衣料本色,汗水浸湿衣衫,让女子看起来宛若从水中捞出一般。

  玉芝捏着刺鞭的柄处挑起女子的下巴,看着她惨白的小脸,有些嫌恶的收回手,朝着不远处坐在圆凳上的女子恭敬道,“娘娘,又晕过去了。”

  白惠卿看一眼前方备好的水桶,嘴角翘起,吐出的字音极却是满满的阴冷,“泼醒。”

  一旁的太监闻言,提起漫漫一桶盐水,对着昏迷中的女子便泼了过去,盐水顺着一道道可怖的血痕洗刷着伤口,令人尖叫的痛意袭来,瞬间使女子清醒。

  瞳眼骤然紧缩,衣衫也紧紧贴在女子身上,火辣辣又像极了针扎的痛感让燕云歌咬紧的牙齿都在打颤,这痛意深深烙印在灵魂之中。

  白惠卿满意的笑了,眉眼间的温婉让她依然那么端庄。

  “鞭子配着盐水的滋味是不是让豫王妃难忘极了?”

  “这一转眼,天都黑了,豫王妃这身子还吃的消吗?”

  燕云歌忍着战栗的疼咬着牙根,迫使自己仰起头,盐水混着冷汗流入眼睛里,火辣刺激的眼泪直流。

  “白……惠卿,你有本事……”

  她喘着粗气,那双桃花眼里如火焰燃烧一般明亮,惨白的脸上是不服输的挑衅。

  “你有本事就弄死我……不然,我定将会将你烧成灰撒出去!”

  “杀了你还不简单。”白惠卿轻蔑的起身,不屑的看着眼前已是沦为鱼肉的女子,温柔的眸眼里已是野心勃勃,阴冷而毒辣。

  “现在只要我想要了你的命,没人能拦我,哪怕楚有卿!”

  “不过他也不一定在乎你,毕竟他是要辅佐我的儿子,登上高位,而你……”

  她看着燕云歌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破烂物件一般,一字一顿道,“你什么也不是。”

  燕云歌忍着令全身肌肉都在战栗的疼痛,轻笑出声,“你就这般确定,当初你与燕华自食恶果,怎会确定如今不会旧事重演。”

  “还有,你以为燕正贤与燕正沂是傻的吗,容忍燕蒙的儿子生下来,让一个幼儿踩在他们头上登顶高位?”

  白惠卿眸光加深,讥笑道,“那又如何,楚有卿选择站在我这里,燕云歌你看清事实吧,楚有卿他不是那个对你百依百顺的小舅舅了。”

  “他是在京都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沂亲王贤亲王远在封地,又如何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信心满满望着狼狈不堪的女子,“燕云歌,清醒点吧。”

  话音刚落,一个小宫女急匆匆而来,“娘娘,皇上来了。”

  白惠卿厌恶的皱眉,玉芝赶忙放下鞭子,跟着白惠卿踏出这隐蔽而落魄的小殿,往富丽堂皇的正殿走去。

  殿中只剩两三个小太监看守着,燕云歌感觉浑身已经疼到麻木了,好像这具身子已经不是她的了,连意识都有些模糊。

  白惠卿的话一刀一刀戳在她的心口,血淋淋的,活生生剖解开来,死死烙印上去,刻在灵魂之上。

  事实?燕柏与白惠卿都想让她看清眼前这个残忍冷酷的事实,可她不想,她不想……

  桃花眼里水雾升起,迅速凝结成泪珠挂在眼睫上,燕云歌忍住心底滚动的哽咽的冲动,死死的压制着喉间委屈的呜咽声,不想让软弱侵袭她的大脑。

  楚有卿不会那么对她的,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她以后乖乖的,好好听话,小舅舅不会不要她的。

  白惠卿欺负她,小舅舅一定会来救她的,会替她报仇的。

  忽然耳边传来几声闷哼,燕云歌期待又惊喜的抬起头,泪珠还挂在睫毛上,闪闪发光的眼睛在看见白衣纱笠时,骤然熄灭,死寂荒芜。

  白衣女子看见被绑在木架上,满身伤痕累累的人,虽做好了准备,却还是被这一幕惊到,忍下心中的心疼,她小心割开那些麻绳。

  “忍着些痛。”

  燕云歌勉强扯出一抹感激的笑意,“你又来救我了啊。”

  白衣女子只是冷冷的嗯了一声,继续手中的动作,迅速,却极为小心。

  紧接着燕云歌又问道,“上次我被下药,是不是也是你救得我,把我送到了小舅……楚有卿那里?”

  白衣女子再次嗯了一声,随后轻缓的抱住她,低声道,“我们走了。”

  燕云歌扯出一抹笑意,单纯又乖巧的笑容。“好。”

  眉眼弯弯,挂在眼眶的那滴泪终于掉了下来,落在白衣女子手背上,让她眸光一顿。

  拿着剪刀小心剪开与伤口黏连在一起的衣衫,细嫩的肌肤上交错纵横的鞭痕,江看着皮肉外翻还在流血的伤口,心疼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