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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蓟北7

    常家的庄园离盛安不远,来回大约一天的路程。

    马车行进在乡野小径上,窗外不断晃过连绵的农田,身着裋褐劳作的佃户,悠然鸣叫的水牛,种种景象映入王蔻眼中,让她一阵失神。

    明煦忍不住问:“蔻蔻看起来似乎在怀念?”

    “我很久没见过这景象了。”王蔻想起久远前的记忆,“幼时全家迁去了长罗,我在那里长到九岁,每日所见便是眼前差不多的景象。”

    明煦思索片刻,说道:“长罗贫瘠偏远,与盛安大相径庭。”

    以她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的作风,很难想象会怀念那个时候的生活。

    王蔻再度转头看向窗外,有些感慨,“比起盛安这样人稠物穰的通都大邑,的确是天壤之别,但当时年纪小,本也不知世间别处是怎样,眼前所见便是辽阔旷野,连绵山川,鸡犬相闻,蓬户瓮牖,每天恣意又快活,很是开心。”

    “现在不开心吗?”

    她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人长大了,跟小时候总会不一样。”

    烦恼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变多,幼时反倒不会有太多需要操心的事。

    说话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这处郊外有数座庄园,占地颇广,寻到常家庄子跟前费了些许功夫。

    “妾陆氏,恭迎陛下和皇后。”

    接驾的是常胜的夫人陆氏,明煦来之前没有特意通知,一行人轻车简行并不张扬,先驱侍从在大门外禀明身份,庄子里方才得知消息,接驾虽然意外又仓促,陆氏礼数尚算周全。

    “夫人请起,此番是朕叨扰了。”

    “陛下携皇后玉趾贲临,乃敝门之幸。”起身后,陆氏便将一行人请进屋内。

    明煦的目光在接驾的人群中扫过,随口问道:“多年未见信武侯,不知他如今身体可还健朗?”

    陆氏镇定的面容浮现丝裂纹,惭愧又恭顺地答道:“实不敢怠慢陛下,拙夫昨夜饮酒无度,引发陈年旧疾,今卧病在床,恐御前失仪,故而未前来接驾。”

    王蔻听见陆氏的话语,心中更添顾虑,常胜本就上了年纪,又是饮酒又是旧疾,这还能上阵吗。

    明煦关切询问:“可有请大夫瞧过?”

    陆氏无奈又头疼地开口,“劳陛下垂询,老毛病了,大夫之前叮嘱过,只要不饮酒便无碍,昨夜一时没忍住,这才发作。”

    “看来这嗜酒的毛病一直没改。”明煦叹了声,随即又说,“信武侯乃国朝心膂股肱,如今抱恙在身,朕岂能不前往探望,还请夫人代为引路。”

    陆氏面露难色,“拙夫病晦缠身,若是惊扰陛下,就罪过了。”

    “无妨,朕已有多年未拜会信武侯,既然来了,焉有不见之理。”

    陆氏无从推拒,想到老夫的倔脾气,心内忐忑地将人往院中引去。

    还未进到房间,就听见里面传出砸东西的动静。

    “王贺那无耻小儿,以为让天子来说情我就怕了他,他做梦!”

    这怒喝声隔着院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侯爷,大夫说您不能动气。”

    屋里的侍从小心翼翼劝说着,然而没起到多少作用,骂骂咧咧的声音依旧不间断地传出来,不外乎王贺种种行径道德败坏、厚颜无耻、枉为人臣之类的老生常谈。

    陆氏面色发白,看一眼明煦,再看一眼王蔻,战战兢兢屈身下拜,她这一拜,身后一众家仆也跟着匍匐了半院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王蔻暗自感慨,这倔老头儿赋闲在家六七年,脾气依旧刚烈,听这中气十足的劲头,即便真病了,想来也没多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