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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旧事6

    翌日,仍旧是那乘普通的青帘马车,悄然停在大司马府邸前。

    看到女儿心事重重地走进房间,王贺还来不及问询,就听她头疼地开口抱怨,“爹安排的惊喜,我可消受不起。”

    原本以为明恪不回封地她就能踏实许多,然而她爹若是照昨天那样折腾,她是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王贺不以为意,“有什么消受不起的,谁人敢置喙。”

    时下豪门女眷豢养面首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面貌可人的少年被假扮成僧侣俳优召进宫服侍贵人的先例早早就开了,只要有权有势,谁都见怪不怪。

    王贺见女儿进宫三载,跟明煦处得不愉快,又为了明恪时不时闹脾气,这才想送个人给她解闷,省得她一门心思扑在明恪身上更麻烦,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宫禁之中皆是王氏子弟,掩人耳目并非难事,依照王氏如今的煊赫地位,也没谁有胆子指责置喙,女子与其活成姑母那样刻板憋屈只落得一个贤德名声,还不如抛开声名恣意快活,出身王氏便有放纵的资本,没必要委曲求全。

    王蔻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她不想养面首,尤其是酷似明恪的,她看见就堵得慌,她向来挑剔得紧,不是什么男人都看得入眼的,却也没想到唯一看入眼的是头表里不一的豺狼,不知道该说是眼神太差还是运气不好,总之她是没心思放这上面折腾了,她不想如梦里那般惨死,更不想阖族覆亡,最大的愿望是一家老小平平安安。

    “我现在不喜欢他了,爹不要再自作主张了。”

    王贺显然不信,这三年来,她没少为那小子同他闹腾,怎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当真不惦记了?”

    “自然是真的,他一个落魄宗室,蝼蚁一样卑微,哪里值得我惦记,从前是我识人不清,现在想明白了,他并没有那么好,我真心不想再看到他,所以爹也别惦记他了。”

    她担心王贺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或许他都没有意识到,王氏专权已引起诸多不满,那些不满积攒到一定程度,将是王氏又一场浩劫,梦中情形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见她说得一脸诚恳,王贺这才信了。

    “那小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活像是被灌了迷魂汤,死心塌地为他打算,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

    明恪在盛安原本过得艰难,住的是经年失修的鬼宅,身边连仆从都没几个,又遭王贺打压,朝不保夕,说是宗室子弟,实际上过的比平民还要尴尬,王蔻偶然得知后,又是赐财帛又是修宅子,这才让他多少有了点宗室的体面。

    如今见她不再执迷,王贺大感宽心,像是解决了一桩了不得的麻烦事,恨不得在府里摆大宴庆贺。

    王蔻从房间出来,就见青蒲捧着两个陶罐呈到面前,“这是前几日林姑娘送到府上的,托门房转交给皇后,说是多谢皇后照拂。”

    王蔻瞥了眼陶罐,已经知道那是什么。

    明恪的表妹林萦华,是他那出身单薄的生母家仅有的亲人,从前因明恪之故,王蔻对她亦有关照,林萦华十分懂得投桃报李,一有机会便将采集的雪水朝露赠予她,无论是泡茶还是制作点心,这无根之水都远胜过寻常井泉之水。

    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雪水朝露收集起来并非易事,换做从前这番心意会让王蔻欣然接受,然而现在与明恪有关的一切她都敬而远之,之前为他做的就当做救命之恩的回报,之后是断无可能继续与他以及身边的人往来了。

    “拿走处理了,别让她再送东西过来。”

    回到宫里,一进栖梧殿,便见紫萸神色有异,王蔻心头浮现不妙的预兆,“发生什么事了?”

    自从那日吩咐关注清晏殿的动静之后,紫萸很用心,每天都会告知她明煦的情况。

    “陛下今日服了药之后,不知为何呕吐不止。”

    王蔻顿时心往下沉,立即前往清晏殿。

    正巧江太医被宣了来,在给明煦诊脉。

    王蔻坐在外间榻上等待,心里七上八下,原本以为她那天晚上醒来,救了明煦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已经不一样了。

    只要她保住明煦的命,不给明恪造反的机会,就不会重蹈覆辙,难道是她想错了?不管她怎么做,明煦仍旧是个短命鬼,阎王硬是要收他?可是她爹当皇帝只会搅得天下大乱,明恪领兵作战如有神助没人是对手,她想来想去,没有比保住明煦更稳妥的办法了。

    在她忐忑难安的时候,福守恩挑起帷幔,跟江太医从内殿退到外间来,王蔻抬头望去,听见江太医在询问:“陛下今日吃了些什么?”

    福守恩哭丧着脸,“今日除了喝药,几乎未进食,结果药还吐了出来。”

    江太医叹了口气,“这便是了,病人脾胃虚不受补,每日当用些温补膳食调理脾胃,过半个时辰后再服药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