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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张三的悔恨

    “你说, 他昨天没回家?”江停云皱了皱眉,觉得事情的发展不大对劲儿。

    张三连连点头,“没错, 我都跟人打听清楚了, 昨天下午他连晚饭都没吃就出了家门,直奔王妈妈家里,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江停云疑惑, “这个王妈妈是干什么的?”

    听见这个问题, 张三一下子就卡住了,满脸讪讪,“这个……那个……”半天, 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他一张黑脸涨得黑红, 扭扭捏捏的,似乎怕那话一说出来, 就会污了自己的耳朵。江停云略意思所,就猜出了大概。

    这个王妈妈, 八成就是开暗门子的。

    他咳嗽了一声, 说“行了, 你继续找人盯着他, 一旦他出来了就告诉我。”

    “好嘞。”张三响亮地应了一声,和母亲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宋婆婆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 但眼不花耳不聋,这会儿正坐在柳树底下搓麻绳呢。

    等张三走了之后,她才笑呵呵地对江停云说“我这儿子干别的不行, 倒是有把子力气, 小公子有什么事, 尽管吩咐他去做。”

    说话间,一根麻绳正好磋够了长度,老太太麻溜儿地收尾,然后把一根长麻绳对折再对折,一直到了只有一扎长短,才顺手抽出一个头缠紧了,放进脚边的针线筐里。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比最好的厨师切土豆丝还利索,江停云看得是叹为观止,不禁赞道“只看您干活,就知道令郎错不了。”

    对于老太太的心思,江停云非常了解。

    其实她就是怕江停云觉得她儿子做事情不行,答应好的替张三介绍活计的事情黄了。

    只需一句话就能安了一位慈母之心,江停云何乐不为?

    果然,听了他这句话,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边重新劈粗麻搓麻绳,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三子的鞋子早磨得不能穿了,只是这孩子孝顺,一直不让我给他做新的。如今他好容易能有个正当营生了,我得给他做双新鞋,裁件新衣裳,不让东家笑话。”

    江停云暗暗叹了一声,拿眼去看林动,林动微微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江停云就亲自写了信,让林动派人给贾敏送回去了。

    看林动的态度,送信的人应该已经出发了。

    老太太得了定心丸,就专心搓麻绳。麻绳磋够了之后,又转身回屋,拿出一个蓝布包袱。

    解开之后,江停云才看见,里面包的全是碎布头,大多数是粗布和麻布,只有少量的细布,颜色还不太均匀。

    古代给布匹染色,用的都是纯天然的植物色素。这种色素染出来的布,不但没有化学染料鲜艳,还容易褪色。

    宋婆婆这一包碎步,只从那深深浅浅的颜色里就能看出来,是多年集赞下来的。

    江停云猜测,这些碎布,应该是用来打鞋样的,他在家时见柳二家的的弄过。

    不过这也是个技术活,没学过的只能帮倒忙,他也就不瞎掺合了。

    他就坐在树下,一边乘凉,一边看宋婆婆干了一下午活。

    等到天擦黑的时候,张三回来了。

    从他一进门,江停云就凭借着自己超人的视力,看出他脸色不对。

    那是一种惶恐与恍惚并存的神色,好像是遇见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江停云没来由地心中一紧,起身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人为难你了?”

    “啊?”张三猛然回神,下意识摇了摇头,“不,没有。”

    虽然他今天出去的时候,遇见了李四。但他如今一心跟着江停云学好,自然不会再兜揽李四。

    李四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琢磨着张三好像遇见贵人了,就想跟着蹭点好处。

    往日里张三被李四辖制惯了,一时半会儿摆脱不了他。

    等他好不容易把李四给弄走,再赶到王妈妈家时,却得知何三郎已经回家去了。

    他又赶紧摆脱了王妈妈,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何三郎家里。

    原本他想着,等到了何家附近,就找附近的乞儿打听一下消息。

    但等他到了何家之后,就发现大门口呜呜泱泱围了一大堆的人。

    不过这回和上回不一样,看热闹的虽然都很多,却没有大声八卦的,众人都面色凝重,偶然有几个窃窃私语的。

    再走得近一点,就听见何家院子里哭声震天,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也有小孩子惊吓过度的抽泣声,一片杂乱。

    还没等张三再往前挤,就见两个穿着皂衣的衙役从何家走了出来,提着水火棍驱赶人群。

    “行了,都散了,都散了,都回家去吧。”

    等大家都走了之后,张三才挤了过去,掏出半两碎银子塞给其中一个衙役。

    得了银子之后,两个衙役脸上不耐烦的神色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笑意。

    那衙役把银子在手里掂了掂,给了张三一个“你很上道”的眼神。

    另一个挑眉道“这不是张三吗?怎么,何三郎倒霉了,你是来看笑话的?”

    先前张三被何三郎打得死过去,好半天才重新喘上气,这事还没过多久,两个衙役自然知道他必然深恨何三郎。

    张三露出讨好的笑容,凑过去地问道“这何三郎家里又出什么事了?小人来得晚不知道,两位差爷给说说?”

    因为先前的恩怨,两个衙役是半点儿都不怀疑张三看热闹的心思。

    正好他们得了外快,也乐得卖张三一个人情。

    其中一个翘起大拇指,往何家的院子指了指,说“何三郎,凉了,彻底凉了。”

    “啊?”张三大惊失色,“怎么会呢?昨天他不还好好的?”

    “怎么会?自作孽呗。”那衙役幸灾乐祸。

    另一个朝地上啐了一口,仿佛很是看不上何三郎的行径,补充道“他要把自己女儿卖到妓院去,他女儿不愿意,父女两个发生了争执,何三郎脚下一滑,头磕在门框上摔死了。他女儿眼见杀了亲爹,干脆跳了井。”

    说到这里,衙役摇了摇头,“等人从井里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先前那衙役说“这也算是好事,死得干脆利索,免得进了衙门,零碎受罪。”

    这年头,弑父的罪过可是在十恶不赦之列的。且官府办理此类案件,可不管什么前因后果,只要是弑父,就是大罪。

    虽然历朝历代的执法者,都想要在律法上遏制皇权,但在这种封建中央集权时代,皇帝的权利实在太大,便是执法者,也不能完全将皇权摒弃在外。

    因而,本朝律法自来都是重罪重罚,轻罪轻罚。

    所谓的重罪,就是可能动摇皇权统治的行为,比如谋大逆,再比如不孝。

    举一个非常现实的例子皇帝不可能只有一个儿子,也不可能把父爱平均分配给每一个儿子。

    如果父亲不够慈爱,儿子就可以公然对抗服父权,岂不是就意味着皇帝父爱分配不均,那些不受重视的皇子可以起兵造反?

    古语有云父不慈,子奔他乡。

    当爹的做得不好,做儿子的可以跑,但不能对父亲有任何过激行为。

    那两个衙役叹息说大丫头这样死了也干净,是真的从心里同情她。

    一日之间,两条性命成了泡影,其中一个还是从前经常厮混在一起的,让张三心头震撼,一时反应不过来。

    见他久久不语,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收钱那个衙役挑了挑眉,说“不管你们往日有什么恩怨,如今何三郎人都死了,他们家只剩下的孤儿寡母,你可别错了主意。”

    张三一呆,急忙为自己表白,“两位差爷,小人已经发誓改过,从前那些混账事,日后一律不干了。”

    两个衙役闻言,只是笑了笑,“但愿如此。行了,我们身上还有差事,这就回衙门去了,你好自为之。”

    很显然,两人都不相信张三真的会改过自新。

    这让张三很是泄气,在向江停云汇报的时候还一再强调,“娘,公子,我是真的想改!”

    江停云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我相信你,也相信只要你拿出行动来,大家慢慢都会对你改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