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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沧海,记得么?在月晕日前夕,我们那次筹备了半年的逃亡即将开始时,异族的人又攻了上来,有几个人用网子罩住了你,苍氏护卫奋力抵挡,苍天为救你脱身,中了对方的三支冷弩。一伤在胸两伤在颈,性命垂危,你不顾我的阻拦,以血将他救活……”

    我记得。怎会不记得呢?我被一张网困缚住,他以剑砍着那些柔韧的网,那些特制的网丝却将我越缠越紧。我望着网外如疯如狂的他,如果不是晓得天女需血在即,如果不是亲眼亲耳证得他对沧海的无情,我几乎要为会有一个人为沧海如此以命护我而落泪。所以,在他性命攸关时,我以血相偿,只求两不相欠。

    “那个时候婆婆才真正知道你对他所用的情是怎样的重。但情愈重,他留在你心里的黑洞便愈深,这些年来,你拼命的笑,努力的活,活成娇憨恣性的小海,可是,你并没有痊愈,那个洞腐蚀着你,让你不信人,不怜己。沧海,如果走下山不能让你有真正的快乐自由,那你的新生在哪里?”

    我不是没有信任的人罢?我只是除了婆婆不信任何人,事实上,他们也不足取信不是么?

    “沧海,现在的他,如我们行前的情形相若,你会怎么办呢?你还会用自己的血救他么?会么?”

    我盯着床上的人,苍天。他重伤在身,面色灰白,气息薄弱,与我离开巫山时他的模样,的确不无相同。

    “婆婆……”婆婆用心良苦,我岂是不知的呢?但是,我、我还没有准备好,我并不想见他,自走下巫山之后,我便希望永远不要再见这个人。

    他屡次救我,却为了更重的伤我;他拨响了沧海寂寞心琴的那根弦,却在上面谱出断音绝响;他拼了性命的保我安全,只为保住他重逾生命的天女……

    这个人,如此深情,又如此绝情;如此热爱,又如此冷漠;如此高大,又如此卑微。他将人间的至真至善至爱奉予天女,将世上的黑暗鄙陋简劣给予沧海。他的存在,是沧海生命中的不能负荷之重。我,宁愿永不见他。

    “沧海,你不能逃,你必须面对这个人,婆婆不能永远陪着你,婆婆想要我的沧海没有了婆婆依然是快乐活着,而他,是你必须迈过去的那道心坎。告诉婆婆,你想救他么?你会拿自己的血救他么?”

    “……他死不了。”

    “所以?”

    “我不必救他。”

    冯婆婆冁然而笑:“就是这样,小海,婆婆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们走罢。”

    ……呃?我任她拉着,出了房门,上了屋顶,走在此时皆在梦眠中的人们的头上,夜风扫过脸,我恍若梦醒:“婆婆,你到底是在……”如此一个简短的来回,能够证明什么?

    “他重伤若此,你没有施血相救;我拉你出门,你没有回头顾望。小海,婆婆要的也只是这样。婆婆必须确定,他无法再次伤到你。”

    是么?我稍加思析,的确,仅仅是那一个照面,我竟不怕再见他。就算想及今后免不得要有一日他为天女强力拿我回去,我心里亦没了那些缠绕不清的凄怨。不管是为公为私,那是他应尽的职责,不是么?

    原来婆婆要的,只是小海的幡然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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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海!小海!小海!”

    拍在门上的掌声,让我心疼起得满姐姐的掌心肉来。但伴随着拍门声的叱喊,又让小海缩缩脖子,知道又有一顿排头吃了。

    果然,门方开,我的额头已被一根指头重重点下:“小海,你是被公子惯坏了是不是?辰时过了还不见人,是想姐姐我打你屁股不成?”

    “得满姐姐~~”

    “撒娇也没有用,公子那边需人伺候,还不快去!”

    唉,得满姐姐不怕人家脆弱的心灵受伤就是了。我应声虫般地应了,简略梳洗了,脚不沾地的溜出门去。

    只是,公子房内已经有了赏心悦目的人待命,我出现了,还劳烦人家送来几个恶烦的眉眼。显然,两位美婢姐姐认为小海碍眼极了。

    “公子……”

    “喂本公子吃药!”半倚床柱的秋长风半眯狐狸眼,一如既往的,坚守不良主子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