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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48、不放过

    曲项将自己逼到绝境。

    她往陆国岑头顶的那一烫,虽然出了一口胸中恶气,却也断了新锐的最后一条退路。

    曲项拿香烟烫陆国岑,史顾仁上前拉她,曲项反手抄过烟灰缸,往史顾仁头顶一扣。

    当场见了血。烟灰和着血往下落。

    这件事的收场,是曲项被刑拘14日,可能面临刑事诉讼。史顾仁躺进医院,曲项承担赔偿。

    但这并不意味着先锋就此罢手。

    与曲项发生正面冲突后,陆国岑不再掩饰他侵吞新锐的野心。

    他着手干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先锋正式向法院提起对华前的诉讼,要求华前偿债。如果华前无法偿债,那么用作抵押的那部分新锐股权,将自动转至先锋名下,交由先锋处置。

    另一件事,是向东宁银行施压,让东宁银行在同一时间提起对新锐的诉讼,要求新锐连本带息支付二十亿元企业债。如果新锐无法偿债,那么用作抵押的新锐股权,会被强行卖出——同样落入先锋之手。

    新锐的负面又起来一波。

    曲项被刑拘的事,不胫而走。有传闻说新锐高层不睦,总裁副总裁互殴;也有说新锐总裁压力过大,精神失常。

    这时蹲守在新锐总部门口的,不仅有供应商,还有各路记者。

    曲项从公安局保释出来,在公司大门口,被闻风而来的记者堵住。

    “曲总,您跟贵司副总裁发生肢体冲突,与新锐的现金流危机有关吗?”

    “网上传言新锐高层集体跑路,您能解释一下吗?”

    “有传言新锐现金流情况恶化,存在短期偿债风险,是真实的吗?”

    “有说您为了隐瞒犯罪行径雇凶伤人,您要不要回应一下?”

    曲项用一只手盖住脸,想要躲开镜头,从人丛中钻出去,却被上门讨债的供应商拦下来。

    那是一家代加工厂的车间主任。他身后是一群穿着寒碜的打工人。

    他抓住曲项的手,就不肯放开,“曲总经理,从去年八月,你们就再也没给打过款。你们不给大厂打钱,我们小厂就拿不到钱。曲总,你们门店随便一个凳子,都是国际大牌。你们搞一次活动,花的钱我们几辈子都挣不来。您看我们这,都是拖家带口的打工人。求求您行行好,您就把您穿的戴的卖一些掉,我们厂这些工人,就能拿到工资。”

    曲项想挣开那人的手,周围一大群要债的,呼啦一下围上来。吵嚷的吵嚷,谩骂的谩骂。

    “就是!你们没钱还钱,有钱开跑车、住五星酒店!”

    “你们那帮不干活的高管全跑去了美国,吃香的喝辣的,我们这帮拼死拼活干活的喝西北风!”

    “你们就是社会的蠹虫,割股民韭菜,吃人血馒头!”

    “欠债不还!猪狗不如!”

    “我就想不明白,怎么那些投资人,就愿意把钱给你这种垃圾。”

    曲项被人拉扯得衣冠不整,耳环扯了,跟鞋掉了。

    换作以前,曲项一定要跟人动手。可这一次,所有的骂,她独自受了。

    总算保安及时赶到。护着曲项落荒而逃。

    这一出,让新锐的股价雪上加霜。本来已经腰斩的股价,又直线坠落。每股价格从最高点时的16美元,跌到只剩4美元。

    但新锐股价的暴跌,仍然没有结束。

    八月公布的二季度财报,新锐销售数据全面疲软,成本与费用不断增加,亏损越来越大,可支配现金不断减少。资本市场对新锐呈现一边倒的负面态度,评级机构也进一步下调新锐评级。每股股价又从4美元,跌到不到2美元。

    短短一个月,新锐市值从百亿缩水成十亿。没来得及逃的散户气得骂街。媒体纷纷报道,标题都是,“新锐走下神坛”。

    先锋当然不会错过如此良机。陆国岑步步紧逼,对新锐实施围剿。先锋和东宁银行的偿债诉求,很快都得到了法院的支持。新锐股权已是陆国岑的囊中之物。股权交割不过是走流程。眼见新锐就要易主。

    曲项走投无路。

    跟美国方面开电话会。

    薄清波比以往更憔悴。他脸上的皱纹,愈显深刻。曾经意气风发的有为青年,终于也没能逃过中年危机的诅咒。

    曲项轻声问:“美国那边账上还剩多少钱?你说的美国银行的贷款,什么时候能到?”

    薄清波摇头。他没有解释,曲项却明白了。

    新锐美国大兴土木,招兵买马,数度举债,就耗光了几大银行的信用额度,又能比总部好到哪里?

    “我们这边讨论了……”薄清波迟疑着,艰难开口,“讨论来讨论去,还是觉得,得请你去……”

    曲项心中冰凉。

    薄清波是自尊心极强的人。从小到大,他没有求过人。更何况是对昔日死对头。

    “……去找项……”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要是有,我也不会……曲项,求求你了。”

    “好。你等我消息。”

    曲项到东宁。让张红转告项天歌,她要求见面。

    他们的一年婚约到期,无论如何都要见面去办离婚手续。曲项想,这样也好。

    施万正在与某德资车企洽谈合作事宜。曲项以为,至少要三天,或者更久,项天歌才有功夫搭理她。

    但是,两分钟后,张红给曲项发信息,项董事长今天在公司,请她一小时后去施万总部见他。

    这注定是一场羞辱。

    就像四年之前,曲项带人到施万门口挖人,不惮以最直接的方式羞辱施万,如今剧情反转,项某人也不可能放过她。

    在施万总部门口,曲项检查妆容,服了一颗择思达。

    在前台登记信息。前台小姐无法掩饰脸上的震惊。

    刷卡上楼。秘书领她穿过工区,走至董事长办公室。

    那办公室,是项天歌的风格。干净整齐到不近人情。连面向工业园的窗户,都透明到仿佛没有玻璃。

    办公桌的正中央,工整地放着两份文件。其中一份,是她发的离婚协议。

    项天歌在办公桌后正襟危坐。表情麻木不仁。

    “曲总找我?”

    曲项走至项天歌桌前,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薄清波董事长委托我代表新锐董事会……”

    “够了!”项天歌的脸色一瞬间极其阴沉,“我不想听废话。”

    曲项站在那张办公桌前,冷冷俯视他。

    “我猜猜,”项天歌五指对接,眼睛微微眯起,“新锐那笔二十亿的企业债到期,东宁银行一纸诉状告上法庭。拖欠供应商货款十亿不止,债主上门要债,资金链告急。投资人全跑了,曲总只好来找我——”他说到这里,嘴角毫无感情地一勾,“要钱。”

    药效上来,曲项觉得有些恶心。

    她努力稳定声音,“新锐在找新的合作伙伴。”

    项天歌的头微微一侧,轻声一嗤。

    “新的合作伙伴,还是……接盘侠?”

    曲项头脑麻木。

    她记得自己此行的使命,于是搬出准备好的说辞。

    “电动汽车三项最重要的技术,是电池、电机与电控。新锐代表着目前中国民营汽车企业最高水平的电机技术——新锐模型车在世界级赛事中夺冠,已经充分证明新锐的技术实力——”

    “施万整车事业部开发的是民用小型乘用车,我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买比赛用车的技术?”

    “因为造车是一项系统而庞大的工程,施万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推出自己的新车,收购已有成品的汽车公司是最好的选择——”

    “不错。施万确实的确在寻找整车合作伙伴。可是中国有那么合资车企、民营车企,为什么要找市值严重缩水、财报一塌糊涂的新锐?”

    曲项干笑一声。

    “因为——便宜啊。你放眼看,还能找到像新锐这样的公司吗?市值腰斩,却拥有核心技术,在全国十几个城市铺开营销服务网络。”

    项天歌那张冷静没有表情的脸,这时出现了一丝仿佛满意的神情。

    “好——你开价。”

    “45亿元人民币,新锐总股本的35。”曲项递上准备好的股权投资邀约文书,“新锐管理层手中20的股份,加上华前及关联机构持有的15的股份。”

    项天歌轻嗤一声。看也不看。

    “45亿,35的股份。你从纳斯达克直接买入,也要花比这更高的成本!”

    项天歌好整以暇,“那就再等两月。万一股价继续跌。”

    曲项将嘴唇咬成血红。

    “你的出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