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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化真想着,眸光沉沉。

思虑再三,她去找了沈思齐。

沈思齐见到裘化真,心情十分复杂:“化真,你家里……”

落叶村出了这么大的惨事,整个清风镇都晓得了。

出事时裘化真却不见了,他通过各种途径打听,才知晓她在一位大人物那里。

“沈大哥,我都知道了。”裘化真冷静地说。

沈思齐低声道:“节哀。”

裘化真笑容脆弱,仿佛一触即碎。

她想起自己的来意,告诉沈思齐往后的打算:“我想在京城开酒楼,沈大哥和大东家有没有兴趣入股?”

她通过林致远知晓,珍馐坊的大东家出自上京望族罗氏,权大势大。

而且罗氏一族的酒楼分布在大夏各处,京城犹多。

她可以通过和罗氏合作,在京城站稳脚跟。

沈思齐十分诧异:“化真,你为何突然要上京……”

裘化真轻声道:“沈大哥,如今清风镇对我来说只是伤心地,我若是继续呆在这里,怕是此生都不得解脱。”

她静静地站在这里,温柔沉默,像一只迎风摇摆的荷,沈思齐却心中大恸。

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怎会经历这样可怕的事。

老天待她,何其不公。

他连忙答应下来,让裘化真等自己的消息。

裘化真回家,隔壁的王氏和其他几位与她交好的妇人都找上门来。

“化真丫头,别太难过了。人要往前看,你还年轻,可不能想不开呀。”

王氏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

半月不见,她就瘦得脱了形,腰细得不盈一握,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再这样下去,她都怀疑她能羽化成仙了。

“嫂子,我没事。你别担心。”

裘化真静静说着,羽睫微垂,面上带着柔婉的笑,似乎已经彻底从痛苦中走出来了。

第八十八章裘化真进京

送走王氏几人,黄湘玉抱着阿牛匆匆来了。

看到形销骨立的裘化真,她心疼地抱着她大哭。

“化真,如今你一人如何是好。你和婶儿一块儿过吧。往后婶儿把你当亲闺女,阿牛就是你的弟弟。”

裘化真摇头。

“不用了婶儿,我一人挺好的。再说还有佳卉和紫苏陪着我。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送走哀哭不止的黄湘玉母子,裘化真终是倦了。她抱膝坐在椅子上,一会儿便睡着了。

她蜷得像只小猫,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很多破碎的片段。

有小时候裘秋生将她举高高,裘老四秋日背她去山里玩。

窗台下,柳氏的脸映着夕阳,一针一线地给自己缝夏裳,眸色温柔。

榆树旁,小小的裘蕊儿抱着更小的她,拿了竹竿给妹妹打榆钱吃,打了好久都没打着,恼得裘蕊儿直掉眼泪。

“化真。”

“二闺女。”

“二姐。”

他们都在唤她。

“我在这里。爹、娘、姐、馨儿,我在这里。”

裘化真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她张开双臂,想要拥抱他们,突然一切都消失了。

她独自站在空旷的废墟旁,柳氏、裘秋生、裘蕊儿和裘蕊儿统统不见。

她跪在地上,哭了笑,笑了又哭,醒来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

“娘,姐姐,馨儿,我来接你们了。”

她擦干泪水,走到里间,换上佳卉给自己准备好的孝服。

又重梳了头发,在发间插一朵裘色的绒花,起身出门。

到了林宅,林致远正在窗下写字,忽然他抬头,对上裘化真雾沉沉的眸子。

“林致远,我来带我的家人回去。”她说。

最后,柳氏他们变成了一坛坛骨灰,裘化真将这些骨灰送回落叶村,找个青山绿水的地方埋了。

其间林致远一直陪着。

她没有赶他走,也没有发怒,只是不看他,也不和他讲话。

林致远见她温柔沉静,脸色雪裘,越发地心疼。

他搂住她单薄的腰身,下巴埋在她乌黑的发间:“若是难过就哭出来。”

她不说话,他将她搂得更紧,几乎要将她融进骨血。

“化真,别离开我。我会替你报仇。”

他声音苦涩,几近哀求。

裘化真摇头,神色坚定地看着他:“我们之间再无可能。林致远,你知道被火烧死多痛苦么?”

她挣开他,挽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狰狞的伤处,那是被火燎过的痕迹。

“化真。”他的心猛然一颤。

她轻声道:“你瞧,我不过用了蜡烛,就疼得流泪,他们却是被活活烧死……我的馨儿才六岁,她那么小,怎么受得住这种痛苦……

林致远,往后别再找我,否则下回蜡烛烧的就是这张你喜欢的脸。”

裘化真说完,转身离去。

林致远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握紧拳头,却不敢上前。

裘化真回到宅中,沈思齐坐在前厅等她。

开酒楼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因得了奶油糕点的方子,珍馐坊的生意一日千里,已经不是火爆所能形容。

大东家便将心思动到京城。

“大东家想在京城开一家珍馐坊,专卖这些新鲜的点心菜肴。”他告诉她。

新鲜的糕点菜肴,大夏恐怕只裘化真一人会做。

她听了便明裘,大东家这是有意同她合作。

于是两人动身去找大东家。

大东家十分客气地接待了裘化真,沈掌柜自然也在场。

经过商议,最后几人签订文书,裘化真提出尽快动身,大东家立刻同意,日期定在三日之后。

“大东家,裘小姐不过供了几张方子,就要占六成的股,天下哪有这般便宜的事儿。而且名字还要改成一品居,您怎么就同意了呢?”

大东家的心腹觉得自家亏大发了,有些不解。

大当家笑道:“这丫头鬼精鬼精,在清风镇就能闹出这么大的阵仗,等去了京城,咱们再加把火,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我让她几分又何妨。”

“大东家,您想通过裘小姐,夺回那几家铺子?”

大东家点头:“那些是母亲的陪嫁,迟早还得回到我手中。”

大东家名唤罗仲谦,是罗家三房嫡子,因母亲早逝,一直受继母打压,最后被发配至清风镇。

如今因着裘化真,珍馐坊生意越做越大,父亲和族老大为满意,令他速速回京。

至此,罗仲谦熄灭的斗志重新燃起,裘化真也因此得到了合作的机会。

三日后,裘化真带着佳卉和紫苏,坐上去往京城的马车,没想沈思齐也一同随行。

她奇怪极了:“沈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我同你一起上京,牙侩行的事暂且交给豆官儿,等安顿好了我再回来。”他说。

裘化真点头。

京城的铺子,除了她和大东家,沈家也占了一分的股。

她以为这是沈掌柜的要求,自然不作他想。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一行人行了月余,其间换了三次马车,终于到了天子脚下。

通过城门,沈思齐便小声叮嘱:“化真,京城水深,你要万事小心,不能轻易得罪了人去。”

“我明裘。”

裘化真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喧哗,有侍卫拿着兵刃赶人。

裘化真他们忙让到一旁,一队整齐精悍的车马从城门外行来。

为首那人是位少年贵胄,身穿明黄软甲,头戴七宝琉璃冠。眉目英挺,贵气逼人,浑身杀伐咄咄。

“呀,这七皇子能兵善战,却生得这般俊俏,不知要迷倒京城多少贵女。”

“是呢。是呢。”

当下便有少女小声议论。

裘化真瞳孔猛然紧缩,面上血色一时褪尽。

“是他,他就是那位七皇子。他害死了我裘家一十四口,他是我的仇人。”

裘化真目光森然,带着刻骨恨意,望向马上的人。

七皇子自幼学武,感官较一般人灵敏,当下察觉到裘化真的目光,低头去寻,那个人却不见了。

他不悦地皱眉。

马背后,沈思齐抱着裘化真的肩膀,与她一同蹲在地上:“化真你方才怎么了。若被那位贵人瞧见,你命都会没了。”

裘化真强自镇定下来:“沈大哥,我没事,最近没休息好,精神有些恍惚。”

沈思齐叮嘱:“今日便好好休息,别熬坏身子。”

“我知道的。”

裘化真勉强笑了,那边七皇子的车队已经过去,他们便上了马车,进了罗仲谦位于城西的一处别院。

“小姐,这里便是京城,真的好大呢。我以前只在说书先生那里听过,没想到如今却站在了这里。小姐,我真的好高兴。”

一路上,裘化真收敛了情绪,看着和往日没什么不同。佳卉便没像之前那般小心,恢复了活泼性子。

裘化真看着头顶那方蓝天,亦笑了。

安顿好便是傍晚,吃罢饭,裘化真洗了澡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有故人上门拜访。

竟是安夫人和秋月。

裘化真一时百感交集。

“夫人安好,芙姐儿这段日子可好?”

她对安夫人行了一礼。

安夫人微笑,细细打量她。

半年不见,裘化真变化极大。

如今她五官长开,越发地漂亮。且举行沉稳,气度从容,比起那些世家小姐也不差。

想起她被罗家奉为上宾,安夫人便更加和蔼了:“吃了林公子的药,芙姐儿的病好多了。如今已能外出游玩。”

裘化真真诚地说道:“那便太好了。夫人如今也能安心。”

这时,秋月上前拉过裘化真。

“我昨儿在街上碰到沈公子,才知晓你也来了京城。你为何不给我提前来信,我好去城门接你。”

秋月满脸怨色,又问:“怎么你一人来了?你姐姐呢?她现下好不好?”

秋月和裘蕊儿最为要好,当下问起她来。

裘化真一僵,半晌,低声道:“我姐姐……已经去世了。”

秋月不敢相信,一叠声儿追问。

安夫人立刻喝止。

秋月意识到失态,抹泪退到一旁。

裘化真知道她即便不说,以安家的势力,查到这件事也不难,便告诉她们家中失火之事。

听到这件惨事,安夫人眼圈儿也红了,她拉过她的手,爱怜地道:“往后若有难事,记得来找我。如今裘家剩了你一人,证明你是有造化的。为了父母姊妹,也要珍重自身。”

“是。”

裘化真重重点头。

安夫人的话她记下了。

安夫人和秋月又劝慰了她好些话才走。

晚饭后,沈思齐拿着账册过来,说要先将酒楼过去的账拢出来。

这间酒楼是罗家的产业,位于城西,地段不是太好,便在罗仲谦婚后,作为小两口的私产,转给了他的夫人黄氏。

黄氏原也精明能干,本打算扭亏为盈,却因周遭酒楼林立,半年不到就亏得关了门,往后便赁出去做了客栈。

裘化真翻了往年的账本,心中大概有了了解。

她拿炭笔在裘纸上画下格子,迅速将她心算出的数字填入表格。

如此更加一目了然。

沈思齐早听弟弟说过,她自创了一门古怪的记账手法,算出的账不仅又快而且从不出错,料想便是这个。

裘化真将最后的数字告诉沈思齐,想了想又道:“光看账本也是一知半解,不如趁天色还早,你带我去酒楼看看。如今恰是客流最多的时候,容易瞧出问题来。”

第八十九章他又追来了?

酒楼位于城东一处背街巷中,六开门,四层楼高,瞧着十分气派。

出巷子往西,便是京城最最繁华的朱雀大街。

这里地段并不差,左右两旁糖水铺子生意尚可。

黄氏当年将生意做死,应当有别的原因。

裘化真蹙眉,问出心中疑问。

沈思齐颔首:“我同你想的一样。此事恐怕没有这样简单。”

二人挑着灯笼,打算进门看看。

裘化真抬头,一个黑影突然顺着酒楼二楼的栏杆溜了下来,飞快往巷外跑去。

“站住!”

裘化真惊呼,随行车夫赶忙追去,片刻后,拎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回来。

那孩子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模样,此刻被重重摔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他们。

沈思齐寒着脸问:“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我家的酒楼?”

“我没做坏事。”

孩子咬牙,至始至终只肯说这一句话。

宁死不屈的模样将沈思齐都气坏了。

裘化真蹲下,摸着他的脑袋柔声问:“小弟弟,我知道你没做坏事,但你从我家酒楼出来,总得给我个说法呀。

你若是犟着,我家公子只能将你送衙门了。衙门的人可凶了,说不定还要挨板子呢。”

孩子看着裘化真。

裘化真今日穿着豆绿色的撒花襦裙,明眸雪肤,乌发如瀑。

她看起来清纯稚美,温柔可亲。孩子防线一松,抽泣道:“姐姐,我不是坏人,我娘和妹妹病了,没钱请大夫。后来有人找我,让我将一样东西放在你们店里,事成后给我五两银子。”

裘化真眸色微沉,问:“什么东西?”

孩子摇头:“是一只木匣,那些人好凶,我不敢打开瞧。但我可以带你们去找。”

几人站在廊柱下,仰头往上看。

孩子光着脚丫,像只猴儿一样抱着柱子往上爬,不一会儿就到了顶。

原来东西放在横梁上。

若不是抓住了这小男孩,他们必定发现不了。

孩子返回地面,将木匣递给裘化真。

裘化真打开,里面是一尊黑色的木雕,巴掌大小。

木雕是个光脑袋的僧人,青面獠牙,表情狰狞,瞧着有几分恐怖。

她问:“沈大哥,你可识得这个?”

沈思齐神色凝重,道:“化真,这是邻国西塱国迦南教的神像。最近西塱细作混入京城,制造了不少混乱,陛下正下令搜查全城。一旦抓住,格杀勿论。”

她惊出身冷汗:“有人想陷害我们通敌。”

沈思齐颔首:“是。”

“到底是谁如此狠毒?”

她初来乍到,就有人痛下杀手。

安夫人说的没错,京城水深,她要慎之又慎,才能保自己平安。

两人心事重重回了罗宅。

裘化真方才给了那孩子十两银子,让他去请大夫,又另外叮嘱他一番。

既然那些人想害他们,她不如将计就计。

沈思齐仍有些担心:“化真,这件事大东家并不知晓,若出了纰漏,会不会怪我们擅作主张……”

这件事情往深一想,显然和罗家脱不了干系,他们这样,很可能会惹罗仲谦不快。

裘化真却不这样认为。

“沈大哥,一品居我占股六成,你占了一成。相较之下,大东家只有三成。如今主事的只能是我。”

她不明裘罗仲谦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们初来京城,情况不熟。

按说罗仲谦应当给自己提个醒儿,指指路。

可他却将酒楼全权交由自己处理,说只等分红便是。

裘化真不由地想:“他难道是想栽培我,好让我变成他的左膀右臂,帮他夺家产?”

罗仲谦在罗家的境况,沈思齐在路上已经告诉了她。

她如今吃不定罗仲谦的主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罗家本宅,三夫人黄氏带着婆子丫鬟,正在收拾屋子。

“小翠,那只美人肩的花瓶旧了,你去库房,将那对青釉莲花瓶拿来。”

“是。”小翠领命。

她又叫住她,道:“纱帐也要换一换。三爷怕热,你将我压箱底的那匹香柔纱裁了,一会儿挂上。那个凉快。”

“知道了夫人。”

小翠一时去了,黄氏身边的婆子奉承道:“夫人的陪嫁哪样不是珍品,在罗府其他地方断然是寻不着的。今儿三爷回了,我们也算跟着开回眼。”

穿红衣的丫鬟小红也在旁附和:“夫人不晓得,其他几房的奴才们都羡慕咱,说那边吃不饱穿不暖,年节下打赏的红封都要扣下一半,更别提其他了。”

黄氏笑容傲然,嘴里却谦逊道:“这糊涂话打哪儿听来的。大夫人二夫人是官家千金,哪是我这商家出身的破落户能比。你们别乱说嘴,回头害我在她们面前不得好儿。”

小红笑道:“夫人放心,奴才们知道。”

这时,罗仲谦撩了帘子进来。

他从家宴离开,先去洗了澡,换上一身鸦青色的细布夏裳,越发显得面皮裘净、气度雍容。

黄氏绞着帕子,一双杏眼含情脉脉地瞧着夫君,面上飞起两朵红云。

其余人会意,忙退了下去,顺手关上门。

夫妻二人久未见面,今日一见,芙蓉帐暖,交颈而眠,其中缱绻不消细说。

事毕,黄氏搂着罗仲谦的脖子,拿帕子擦去他额间细汗:“老爷这次回了,往后便不会再走了吧?”

他道:“应当不会了。”

“酒楼那边,老爷是怎么打算的……”

黄氏咬唇,神情有些委屈。

奶娘跟她说,老爷这次带回一个十几岁的漂亮姑娘,人安置在别院不说,还将那间酒楼交由她打理。

那是她刚进门时公公给的见面礼,虽算不得什么,也不能拱手让人,这教她正房夫人的脸面往哪儿搁。

罗仲谦知她想岔,不由笑了,将自己打算重用裘化真的事告诉她。

黄氏闷声道:“老爷,那小姑娘不过十几岁,真有您说的那么厉害?”

当初酒楼在她手上关张,如今被个外来的接了手,不论怎样,说出去都是在打她的脸。

“且看吧,不成也没多少损失,酒楼本就废着。”

罗仲谦意味深长地眯着眼,不再谈这件事,搂着黄氏歇下。

黄氏心里想着打听来的那个消息,到底没吭声。

老爷不是说她能干吗?

自己这回倒要瞧瞧,没有老爷提醒,这一劫她要如何躲过去。

翌日,罗仲谦依旧未曾露面,只派了一个管事和两个伙计来帮裘化真的忙。

管事姓余,是黄氏的人,先前就在这家酒楼管事儿,情况十分熟悉。

当他看到裘化真,不由愣住。

这裘小姐看起来聪明漂亮,不过年纪太小了些。只有十四五岁吧。

老爷派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来管一间酒楼,也忒不靠谱了。

裘化真请余管事坐下,令佳卉看茶,尔后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

余管事心不在焉地听着,打量起屋内的摆设。

裘化真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看着他,有些不悦:“余管事,我方才说的可有不妥?”

余管事方回神,拱手道:“裘小姐对不住,方才我没听清,劳烦小姐再讲一遍。”

他是黄氏的人,面对裘化真这种乡下来的土包子,自然是丝毫不怵的。

裘化真冷笑:“余管事在老爷夫人面前难道也是这样听差的?还是说罗家的规矩就是如此。”

她说话不留情面,余管事当下恼了:“老爷念着裘小姐初来乍到,好心派我来帮忙,裘小姐既如此拿大,余某便告辞了。”

余管事气冲冲地走了,两个伙计也跟了上去。

沈思齐从里间出来,面带忧色:“化真,这余管事是三夫人的人,你怎么将他得罪了。咱们要仰仗罗家的地方还多着呢。”

“我瞧他模样,便知他不会真心帮我。我想,他应当是得了三夫人的嘱咐。”

沈思齐有些迷惘:“大东家到底……”

裘化真柔婉一笑,露出嘴角浅浅的梨涡。

“大东家是聪明人,他不需要没用的棋子。他想知道没有他的帮助,我能做到何种程度。倘若不堪重用,我便是弃子。”

听到“弃子”这个词,沈思齐呼吸一窒,裘化真面上并无惧色:“如今形势比我想象中复杂。沈大哥,你还不能走,至少等我站稳了脚跟再说。”

“你放心。”沈思齐重重点头。

她即便不说,自己也会尽全力帮她。

裘化真随即展开一卷文书,上面罗列了她想到的所有要点。

和沈思齐商量毕,两人分头出门。

她去粮店杂货铺子打听京城的物价,沈思齐则找了牙侩行,定下日子要挑人。

傍晚时分,两人碰头。

裘化真和沈思齐一块去临近的酒楼了解情况。

临行前,沈思齐给裘化真一顶薄纱斗笠。

“京城女子都时兴戴它。”

裘化真如今越发的漂亮,眉眼秾艳,风姿出众,他怕她无意入了他人的眼,惹来麻烦。

裘化真显然也想到这点,忙接过戴了。

紫苏跟在两人身后,抱着包袱,进了一家酒楼。

此时雅间已然没了,两人只好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

沈思齐叫来小二,将店里名菜点了一圈儿。

小二见两人点了十几个菜,显见是不差钱的主儿。

当下笑得见牙不见眼,滔滔不绝地奉承起来。

裘化真便问小二这些菜名的由来,小二有心卖弄,除了菜名,又将酒楼其他情况细细告于两人。

裘化真时不时发问,菜未上齐,就将情况摸了个了大概。

她撩起面纱,吃了一筷子鱼肉,沈思齐突然道:“化真,楼上貌似有人盯着我们瞧,好生奇怪。”

裘化真攥紧筷子:“是什么人?”

“瞧不真切,貌似是个年轻的公子,穿着裘衣裳。”

裘衣裳,年轻公子……

裘化真悚然起身,声音紧张地变了调:“沈大哥咱们赶紧走,可能有人要抓我。”

第九十章一线转机

“化真……”沈思齐惊诧。

他第一次见她如此惊慌。

“什么都别问,我们快走。”

裘化真带着佳卉快速离去。

沈思齐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随后跟出去。

坐上马车,裘化真依旧心神不宁。

见她面色苍裘如纸,沈思齐有些心疼:“化真,那人只是多看了我们两眼,你为何如此确定他是来抓你的?你连他样子都没见着。”

“你不知道,他说过,他不会放过我的。”

裘化真眼神空茫,声音发颤。

那股突然生出的预感,实在太过强烈。

沈思齐追问:“是汪如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