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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完结

    番外完结

    北初被送到医院这天,    刚巧是晚上十点。

    那天晚上北初一边整理着桌面,一边随口跟傅行洲提起了前些日子她做的那个梦。

    梦里她失去了后来的记忆,    她和傅行洲之间的际遇从她本该仓皇逃离的时候开始有了岔路,    她与傅行洲没有分开,并报了同一所大学。

    在开学的当天,傅行洲如所有暧昧期的男孩儿一般,    给北初了一个霸道又不失温柔的表白。

    然而,    在北初即将答应的那一刻,她醒了。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北初仍对此念念不忘。

    “你说我哪天会不会又继续做这个梦?”

    女人撑着下巴,    坐在桌边,    饶有兴致地问傅行洲。

    由于怀孕,    她的坐姿显得稍微有些笨拙。

    但也许是天生的优越,    她胳膊和腿依旧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一张精致小巧的瓜子脸也依旧散发着温软清新的年轻气息。

    傅行洲刚从浴室里出来,一身睡衣,头发还滴沥着水,    闻言心里有点不爽,    轻嗤一声,    走向抽屉去拿出吹风机。

    “那你觉得是梦里的傅行洲好还是你老公好?”

    北初愣了愣,    显然没想到傅行洲居然会发表如此惊人的言论。

    怔愣过后,    她的神情很快转换成了无奈的笑意,“你怎么连自己的醋都吃?”

    横竖都是他,    还分什么更喜欢谁?

    傅行洲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偏过头去打开吹风机,    不服气的声音被吹风机的嗡鸣掩盖。

    “小屁孩儿有什么好。”

    北初以为傅行洲没理她,等了一阵没听到他的话,    委屈地撇撇嘴:“……傅行洲,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怀孕期间的女人情绪波动大,特别是后期,虽然北初幸运的躲过了怀孕会经历的大部分让人难受的反应,但多多少少心情还是会敏感起来。

    更不用说这段时间因为预产期的临近,她被傅行洲看得死死的,一点自己的空间也没有,情绪便更加敏感。

    明明她平日不是骄纵的人,这会儿一开口,声音里却自然而然的带了点撒娇的感觉,说出口的时候,就连北初自己都不敢相信。

    傅行洲只轻抬了抬眸,旋即关掉吹风机,也学着刚才北初说话的方式,如法炮制:“初初,你不爱我了。”

    瞧见不远处小姑娘脸色带了点羞赧的感觉,勾勾唇角,变本加厉,“初初,你还爱我吗?”

    北初直接一个抱枕砸过去。

    傅行洲接住抱枕,老实了,餍足地把脑袋扎进枕头里猛吸一口,鼻腔里满是北初身上带点奶味的香气。

    北初目睹了傅行洲动作的全程,蓦地开口:“傅行洲,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嗯?”

    傅行洲抬头。

    “痴汉。”

    傅行洲非但不生气,反而低头看看抱枕,叹了一口气,再次戏精附身,“没法,我太可怜了,居然连老婆都抱不到——”

    这话是真心话,北初近三个月来拒绝了他无数次,温香软玉就在眼前,平时最多就是能抱吃不了,现在直接变成了只能看不能抱,换谁谁不憋屈?

    北初自知理亏,声音软了点:“我太胖了,不好抱……”

    “嗯?”

    傅行洲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你胖什么?

    合着你这么多个月纠结的是这个?”

    “你说你现在这该细的地方细该大的地方大的,哪儿不好抱了?”

    说完,他走过来,带点不服气地把北初提溜起来,揉揉她脑袋,“一天到晚净瞎想,来,让老公抱抱?”

    北初身子笨重,没办法拒绝,直接就被傅行洲从后面抱住了。

    男人一双大手停在她肚子上,“让我感受一下?”

    明明之前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这时候碰到了北初,傅行洲立刻收了浑身不正经的感觉,像对待瓷娃娃一般,就连触碰一下北初都小心翼翼。

    北初没法,随他去了。

    却在下一秒,猛地脸色一白,身子在狠狠僵住后,缓缓颤抖起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傅行洲感受到了北初的一样,放开手,忙问:“怎么了?”

    北初忍着突如其来的痛楚,一个字一个字斩钉截铁:“去医院。”

    —

    经历了一系列手忙脚乱的等待,北初在凌晨十二点被推进了产房。

    由于自家媳妇儿死活不让自己进去,傅行洲只好灰溜溜地被赶出来,正巧赵思喜带着傅行泽匆忙赶来,他坐在走廊旁边的椅子上,恹恹地冲人打了个招呼。

    赵思喜看见傅行洲的那一刻,甚至有点不敢相信是他。

    来得匆忙,这时候傅行洲除了鞋子是一双运动鞋之外,一身装扮就跟大半夜出来吓人一样,身上还穿着睡衣,外面囫囵套了件卫衣,头发微湿蓬乱,整个人的表情都丧里丧气的。

    “情况怎么样?”

    赵思喜上来就问。

    傅行洲瞥她一眼,莫名烦躁,“不知道,她不让我进。”

    在外面等着的一分一秒,与他而言都像是半个世纪那样难熬。

    早就听说女人生孩子是个坎,却没想到这么难。

    在北初即将被推进去之前,他只不过多看了一眼她湿漉漉的眼睛,心里突然就跟被揪着了一样,疼得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拳。

    赵思喜大概理解傅行洲心疼老婆的心情,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就见他站起了身,往外走。

    “你干嘛去?”

    赵思喜叫住他,问。

    “抽根烟。”

    傅行洲说完,身子一个转弯,便消失在了走廊上。

    途经急诊室,他拐进值班室里,果不其然看见了谢清随熟悉的身影。

    谢清随见是他,问,“大晚上又出了什么事?”

    “我老婆,”他道,谢清随当即会意。

    傅行洲向谢清随伸手:“来根烟。”

    “你自己没有?”

    “戒了。”

    “那你还抽?”

    谢清随从抽屉里翻出一包烟,问他。

    “特殊时刻,我得抽根来冷静。”

    “……大概能理解。”

    谢清随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安慰傅行洲,从盒子里递了根烟过去,顺便丢他了个打火机。

    傅行洲接过,便听谢清随友情提醒,“医院里面不能抽烟。”

    “我知道,”傅行洲烦躁地揉揉眉骨,“谢了兄弟,我在外边儿抽。”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

    他当然知道得在外面抽。

    这样风就能把他身上烟味吹掉,不会被北初闻出来。

    外面风大,傅行洲找了个角落,蹲下点烟。

    烟雾袅袅了大概几分钟,一根烟就快要烧到底了。

    傅行洲下意识往外套兜里摸索了会儿,想再摸出根烟来,手动到一般,猛地顿住。

    他小声咒骂了一句,把烟捻灭,往医院大楼走。

    边走,他手指边不受控制地一阵轻抖。

    ——他怕。

    他真的怕。

    没人知道,他在这几个月里做过多少次噩梦。

    他梦见北初出意外,梦见北初离开他,梦见过无数次他在产房外守候一夜,最终只能等来医生的可惜摇头。

    每次从梦里惊醒,他都是一身冷汗。

    那种绝望太过深刻清晰,他着实招架不住。

    甚至那些忧虑,他都不敢告诉北初。

    所以现在他怕,怕极了会失去北初。

    他太爱她了,甚至舍不得让她多受哪怕一分钟的苦。

    夜晚的风很凉,吹在傅行洲脸上,他像是毫无察觉,面无表情地拢了拢衣服,试图用动作掩盖自己高度紧张的神经。

    —

    好在最终并没有傅行洲想的那么多,过程一切顺利。

    孩子取名傅朝礼,小名元元,是个一出生就会笑的小男孩儿。

    北初在知道是个男孩儿后,手指勾住坐在病床边上的傅行洲的手指,笑道,“过两年能再有个妹妹,就圆满了。”

    傅行洲顺势牵住她的手,弯下腰去与她额头相抵。

    他一言不发,北初就耐心地等他答复。

    终于等到他开口,她却只听到了傅行洲带点哭腔地沙哑道:“初初,我们以后不生了好不好。”

    北初惊诧抬眸,刚巧傅行洲稍微退开了一点,她于是清清楚楚看见了男人微红的眼眶。

    她敛着眉朝他安慰地笑笑,“你怎么了?

    突然这样,不去看看儿子吗?

    你在我这里都呆了好半天了。”

    “先陪你。”

    傅行洲身子坐直,手却一直抓着北初的五根指头,抓起来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孩子那边有人照顾,现在在我这里,你最重要。”

    “……辛苦了。”

    —

    某日夜深,北初再次坠入了梦境。

    宿舍楼道,她与傅行洲十指紧扣,回到宿舍。

    宿舍是四人间,其他三个女孩儿都来了,默契地没动北初的东西,各自收拾。

    开学第一天,寝室允许男性进入,不过其他人大多都是与父母一起过来,所以当傅行洲的身影出现在寝室门口时,其他三人眼睛里都露出了惊讶的情绪。

    北初脸皮薄,被人行注目礼,忍不住脸红,反倒是傅行洲,笑得漫不经心,反手将北初的手指抓得更紧:“介绍一下,我是她男朋友。”

    “哇……”其中一个高个子女孩子在仔细观察了一遍傅行洲的脸后,忽然惊叫:“你是今年那个金融系的……?”

    “大概吧。”

    傅行洲耸了下肩,“我不知道。”

    那女生“哦”了一声,看北初的眼神意味深长,北初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手伸到傅行洲身后戳戳傅行洲,傅行洲也摇摇头,表示不懂。

    帮北初铺好被褥打扫好卫生后,傅行洲临走前,又把北初拉上了天台。

    低头俯视紧张地在他怀里小小一团的女孩儿,傅行洲扬唇,揉了揉她头发,询问:“我走了?”

    “那……再见?”

    北初仰头,手扬了扬,问。

    傅行洲扬唇,抓着北初的手腕,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明天再见。”

    这一个吻宛如羽毛一般轻轻飘飘,晕乎乎的感觉直到北初回了寝室也没能缓过劲来。

    寝室里众人也早就忙完了,等到北初回来,各自介绍了一下,就算是熟悉了。

    床位和北初靠同一面墙的女生,就是那个北初他们进来就咋咋乎乎的高个子,叫杜思兰,对面两个性格也都属于开朗类型,几个人很快就熟悉了起来,开了半天的玩笑才算消停。

    北初性子相对内向,几个人开玩笑的时候也不忘捎上她,让她多少有一点话题,在几个室友的潜移默化下,北初也渐渐融入了进去。

    杜思兰说了一阵,突然低头看了看手机,话锋一转:“初啊,你男朋友到底是不是那个学校里传疯了的今年金融系那位?”

    “什么?”

    “就……他是不是叫傅行洲?”

    北初刚露出诧异的表情,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杜思兰知道这个,一道手机屏幕亮起来的光就“呼啦”一声怼在了她眼前。

    消息出自京大论坛。

    【来看今年的绝美新生!】

    后面还跟了个“hot”的小标签。

    杜思兰手指一动,把那标签点开,顷刻间,傅行洲一张远距离偷拍的侧脸便映入了北初眼中。

    拍照的人应该是心虚,不仅没对好焦,傅行洲的身影也不过是占了四分之一的屏幕,侧脸虽然能看得到,但有些模糊。

    即便如此,帅气还是能溢出屏幕。

    这帖子是今早发出来的,看傅行洲的样子,大概是刚进校门。

    这才一天不到,居然已经发酵到了这样的地步。

    北初凝神,一条一条回复往底下浏览。

    另外两个人也好奇地凑过来,接着便都“嘶”了一声。

    他们一开始也不过觉得傅行洲长得帅,却没想到这人早就凭一张脸在学校掀起了一阵风雨。

    重复的“哥哥我可以”之类的话看得北初眼睛有点累,示意杜思兰把手机收回去之后,她揉了揉太阳穴,颇为无奈:“是的。”

    她不想暴露太多自己和傅行洲的事情,所以事先声明:“其他的都保密——”

    然而这话好像被寝室姐妹们曲解成了要她们保密她和傅行洲的事情,她们一个个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随后便信誓旦旦保证起来。

    第二天,作为新晋大学生,北初和其他人一样,全寝室同进同出,一起吃饭,一天时间过得十分充实。

    到了晚上回宿舍,她突然收到了条消息。

    【傅行洲:出来吧。

    】

    北初于是整了整裙子,悄悄往楼下走去。

    傅行洲在寝室侧边等她,那里没什么人经过,黑夜静悄悄的,隐匿了他的身形。

    他单手插兜,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低头沉思。

    北初见状,朝他快步走了过去。

    为了见傅行洲,她今天穿的是一双跟有五厘米高的小凉鞋,鞋跟打在水泥地面上,夜空里清晰响彻。

    傅行洲当然也听见了北初的脚步声,不过他没动,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脸转了过来,静静等她上前。

    北初在距离傅行洲只有一步距离的地方本想停下,却被脚边石头跘了一下,歪歪斜斜要往前倒。

    傅行洲眼疾手快扶住她,无奈笑道,“高跟鞋走不稳就少穿,伤脚。”

    低低的笑音带着磁性,钻进北初的耳朵里,北初退离傅行洲怀中,发现自己即使穿了高跟鞋,也比傅行洲矮上了好长一截。

    她忍不住伸手掂了掂傅行洲身高,问他:“你现在多高啊?”

    傅行洲把北初不安分的手放下来,随口道:“高三体检的时候量出来一八七吧,不知道还长没长。”

    北初默默把这个数据同自己比对了一下,倏地有种对时光飞逝的感叹。

    明明很早以前,他们还一般高过。

    北初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傅行洲一眼就能看出来,轻松地笑了笑,把她拉着往另外一个地方走。

    “去哪里?”

    北初警觉。

    “小树林呗。”

    傅行洲回头等她与他走得并肩,才继续抬步,“在这儿人来人往的,不方便。”

    北初:……

    小树林的名头,作为京大学生,不可能没有耳闻。

    就算她这个新生,在来学校之前便已经了解到了这个赫赫有名的情侣幽会胜地。

    所谓“小树林”,并不是指偌大的校园里随意的一片树林,而是一个固定的地方。

    不打扰几乎成为了全校的共识。

    北初被傅行洲拉过去的时候,那里早已聚集了不少人。

    隔三差五就能看到一棵树后面打情骂俏的情侣,墙边拥吻的情侣,形形色色,惹得北初根本不敢打扰,脚步放缓,生怕发出什么别的声音。

    反观傅行洲,则一脸淡定地拉着北初,继续往前走得坦荡,

    北初小心翼翼拉了一下傅行洲的袖子:“这里人好多……”

    “他们哪有空管我们?”

    傅行洲头也不回,语调从容。

    北初又多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的确如傅行洲所说,人该抱的抱该亲的亲,周围的粉红泡泡像是能把一切都屏蔽一样,哪里有空管他俩?

    北初这才稍微胆子大了点,接着就被傅行洲带到了一处被灌木丛围着的地方。

    那中间有一棵树,长得歪歪扭扭,像是天然形成的一处座椅,傅行洲示意北初坐这儿,北初于是扶着裙摆坐下。

    这树枝看着细弱,北初一开始甚至还怀疑它能不能承受住自己的重量,却不想意外的稳固,坐着稳稳当当,让她感到了些许惊讶。

    北初扶着旁边的树枝,手腕抖动,树枝一晃一晃,她也不知不觉看出了神。

    直到傅行洲一声轻咳把她拉出了情绪里面。

    傅行洲手顺势覆盖在她手背上,蓦地开口问:“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北初稍加思索,“暂时没想到。”

    她不是个擅长规划未来的人,大多时候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傅行洲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单膝跪地。

    他假作求婚的样子,垂眸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戒圈。

    “别的样式太过浮夸,我觉得你可能不会喜欢。”

    “本想给你订无名指的尺寸,后来又怕你不接受。”

    傅行洲一边将戒指推进北初的中指,一边轻声道。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划到根部,大小正好合适。

    北初低头,借着月色勉强看见手上的一圈细细的黑色。

    形状很独特,像是藤蔓缠结。

    “很早以前就想送给你,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了。”

    北初忽然觉得眼睛泛酸,睁大眼凑近手想要看清自己手上戴着的东西,眼前却一片雾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

    傅行洲的手从她眼皮擦过,带下一滴泪,晶莹闪烁。

    “高兴吗?”

    北初听见傅行洲这么问她。

    她点点头:“高兴。”

    好像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彻底确定,傅行洲是真的喜欢她好久了。

    借着月色的掩映,两人视线交汇,仿佛眼中只有彼此。

    北初犹豫了片刻,最终鼓起勇气,一双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小心翼翼地贴上了他的唇。

    ……

    回寝的路上,北初的手一直都紧紧攥着,刚戴上戒指还有些不适应,直到回寝窝在床上,她才细细端详起手上的戒指。

    戒指大概是银色上面镀了一层黑,看起来十分低调,是两根树枝交缠在一起的样式,中间点缀了一颗金色的樱花模样的小装饰,虽小,做工却毫不含糊。

    单从外表就能看出绝对不便宜。

    北初想了想,从旁边篮子里翻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郑重地将戒指放了进去。

    傅行洲送的东西,不能弄掉了。

    把戒指盒子关好,北初又恍恍惚惚盯了会儿盒子发呆。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那个画面像极了求婚。

    打住,她到底在乱想些什么?

    北初脑海里正天马行空。

    侧边床帘几乎是“刷”的一声被人掀开,突然照进来的灯光让北初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与灯光一起出现的还有手机屏幕的亮光,旁边床的杜思兰伸出一只手,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问,“这个你也没来得及看吧?”

    北初先扫了一眼界面,发现依旧是校园论坛,于是点头。

    她们寝室除了杜思兰,其他人都不怎么玩儿论坛,特别是北初,除了杜思兰主动给她看的那一眼,她就没再接触过。

    理所应当的,杜思兰成了这个寝室里的百事通,什么八卦碰到她们就叭叭叭开讲,让人感觉她根本不会有话题说完的那一天。

    北初把手机拿在手上,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照片。

    “得了,你们俩夫妻双双上论坛,牛!”

    杜思兰跟着北初不断变换的目光啧啧感叹,“不得不说你们还真挺般配,我就多问一句,你咋认识那么神仙的男朋友的?”

    北初眼神飘忽了一瞬,避重就轻,“……高中同学。”

    “噢——”杜思兰声音稍有点丧气,“果然是赢在起跑线上,我们高中班上都是一群歪瓜裂枣,可烦。”

    北初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有点生疏地拍了拍杜思兰的肩,小声道:“你以后也会有的……”

    杜思兰本就只是小小的开个玩笑罢了,闻言脸色立马由阴转晴,冲她做了个大大的笑脸,“那就借你吉言啦。”

    —

    烈日炎炎,京大新生逃不过的军训。

    北初的头发高高扎起,从帽子后面的洞口穿过,帽檐压得低低的,阴影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也遮住了她鬓角细细密密的汗珠。

    此刻训练场中只有北初一个班的人站军姿,他们班运气差,分到了一个最难搞的教官,以致于在其他班都休息的时候,只有他们班还在罚站。

    这班上哪个人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此时虽然没人敢说话,但仔细一看,抱怨的神色已经充斥在了他们的脸上,热辣的阳光灼烧皮肤,烫的难受。

    北初也难受,但好在她事先有在额头上贴上一张纸巾,脸上少了些黏腻的感觉,她天生对热的感应不太敏感,所以相对好些。

    她站在最右边那一排,视线的斜前方对着小卖部。

    前头教官的眼神跟鹰隼一般扫过他们,北初动作不敢太大,只敢偷眼观察。

    这会儿休息的人大多朝小卖部过去,熙攘人群在北初的眼里就想无数条黑色的粗线,而在这中间,傅行洲的身影显得格外扎眼。

    他手机拎着两瓶水,目不斜视从小卖部离开,逆流穿梭在人群中。

    即便如此,周围的人群还是给他让出了一条道,令他能够畅行无阻。

    北初见他拿着瓶子,手远远挥了一下。

    看似随意的一挥,动嘴流畅干净,自带一种帅气的感觉。

    周围有人趁此机会抓拍,而北初盯着那处,眨了眨眼。

    别人不明白傅行洲这个动作的意思,可北初却一清二楚。

    ——到我这里来。

    教官一声令下,队伍在一片欢呼中终于解散,北初把帽子摘下来,拿纸巾擦了擦汗,就被杜思兰勾肩搭背,“走,买水去?”

    北初摇摇头:“不了你们去吧。”

    杜思兰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什么,又哀叹一声有男朋友真好之后,哼哼唧唧地招呼了一众小姐妹,走向小卖部。

    北初则折身,向另一处走去。

    僻静处只有傅行洲一人,他两条腿随意地弯曲,坐在草地上,地上并排放着两瓶水,他一只手抵在瓶盖上面,另一只手单指举着帽檐绕啊绕。

    这里的草长得有些深,北初一脚踩上去,脚步声便吸引了傅行洲回头。

    傅行洲见她过来,随手把她拉进怀里,给她拧开一瓶水递过去,问,“睡会儿不?”

    “不了。”

    北初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含含糊糊回。

    休息时间那么短,哪儿有时间睡一觉。

    “那靠在我身上一会儿?”

    傅行洲等到北初喝完水,不知从哪儿又拿出一把塑料扇子,把北初的头搁他身上,帮她打扇。

    北初没拒绝,眯着眼靠了一会儿,等到周围空气凉快下来一点,就坐起来,从兜里拿出一个小袋装的防晒霜,往手臂上抹了一层。

    等她从手臂抹到脸上,这一小袋还剩一半儿,装兜里又怕漏,丢掉又可惜,于是她问傅行洲:“你要来点吗?”

    语气犹犹豫豫的,傅行洲掀起眸子看她紧张兮兮的表情,嘴角勾出的弧度漂亮悦目,双臂一伸,就把眼前跪坐在草地上的女孩儿困在了中间。

    他慵懒开口:“来吧。”

    北初惊喜地应了一声,把防晒霜挤出来,细细往傅行洲手臂上涂。

    傅行洲的肤色本就偏白,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是偏冷调的白,好看又不娘气,北初越涂越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毕竟太阳那么大,万一晒黑了怎么办?

    傅行洲显然不知道北初心里的这点小九九,稍微敛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家的事,怎么样了?”

    北初本来气定神闲帮傅行洲涂防晒霜的手一顿,声音沉闷下来:“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怎样?”

    北初声音越来越小:“他们不把我当女儿,我也不把他们当家人呗……”

    “北家不想要了?”

    “不要了。”

    北初抿唇,“就当我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反正从小到大都没差。”

    傅行洲启唇,刚想继续补充什么,就被北初一只手捂住了嘴。

    北初有些羞赧,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好了,到此为止……”

    女孩儿手掌香香软软,指尖的几坨白色的防晒霜不小心蹭到了傅行洲脸上。

    傅行洲干脆让北初把剩下的最后一点防晒霜挤到了他手上,自己抹匀。

    “好了,该回去了。”

    北初应声站起来,情绪还因为刚才傅行洲提到的话题而感到几分低落。

    傅行洲揽着她,无奈地叹声气,“你别往多了去想,我就想问问你对以后的规划,既然你没有想过北家,那我们就不管他们了。”

    北初还是有点闷闷不乐,傅行洲牵着她往前面走,一边走一边用大拇指摩挲她中指之前戒指所圈住的地方。

    临到人前,他才松开北初的手,淡声道:“我说过的,你的未来,由我负责。”

    “所以你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北初脚步一顿,回复了一声细若蚊蝇的“嗯”。

    ……

    傅行洲回到队伍,旁边人拿手肘捅了他一下,惊奇地问:“诶?

    你怎么看着比刚才还白了点?”

    涂了有增白效果的防晒霜的傅行洲:“……滚蛋。”

    —

    入夜。

    夜间偶尔会有临时的集合,所以这几天北初都不敢睡太死,她闭着眼睛浅眠。

    寝室里空调开得很低,因为为了方便他们迅速出门,寝室的门大开着,不调低些,靠外面的人根本吹不到。

    夜晚寝室里黑黢黢的一片,除了室友翻身和呼吸的声音,北初耳边只剩空调运转的风声。

    四周的呼吸声好像稍微加重了一点,不知道是谁做梦了还是怎么的。

    北初睡不着,闭着眼睛莫名感觉有点心慌。

    但她又不敢睁开眼,直觉让她总觉得睁开眼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以为心里发毛是空调太低的缘故,北初于是就保持闭眼的姿势,把被子盖的高了一点。

    突然粗重的呼吸声滞缓了一下。

    北初的手也停了一下。

    接着她便不敢再动了,浑身如坠冰窖一般,僵硬的吓人。

    这声音……

    北初选择继续装睡,假装自己刚才只是在睡梦中调整了一下姿势。

    在她停下来了一会儿,如她所想,那个粗重的呼吸声再次出现。

    北初心里更加发毛,她给自己倒数了一下三二一,最终鼓起勇气,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床边一双瞪大的眼睛。

    男人的眼睛。

    视线陡然交汇。

    !

    北初心脏狂跳,仿佛能蹦出胸口。

    为什么宿舍里会混进一个男人!?

    她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男人一把捂住了嘴。

    北初呼吸一滞,当即用手狠狠往床板上一敲,同时不忘死死盯着床边男人,生怕他突然拿出点什么。

    敲击床板的这一声“砰”极响,直接让这几天练就了超常反应的另外三人闪电般坐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了在北初床边站着的那个身影。

    她们愣了愣,接着不约而同地尖叫了起来:

    “啊——”

    所幸男人似乎只是想来盯着北初,大概是怕被发现,手触电般松开后,往四人身上扫了一眼,便落荒而逃。

    整层楼都被她们寝室的动静所吵醒,瞬间灯亮起,一片哄闹。

    北初还保持躺着的姿势,惊魂未定。

    她这辈子头回遭遇这种事情,宛如晴天霹雳。

    外面宿管好像在打电话,质问到底为什么会有人有寝室楼的钥匙,楼底下也哄闹一片,由于还在军训,周遭的防卫比之往常要严格。

    北初趁着这个时候下床去洗了一把脸,又狠狠漱了口。

    脑海里男人手心令人作呕的汗味尚存,令她不由得干呕起来。

    好恶心。

    待到她情绪终于好了一点,坐到桌前,宿管敲了敲门进来,询问她这件事的相关细节。

    北初把知道的全部都照实说了出来,同时也从宿管那里了解到了那个人的身份。

    那人是大三的学长,不知道用什么原因得到了寝室的钥匙,据他在底下被人抓住的时候搜索,大概是从刚进校开始,他就看上了北初。

    北初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这夜晚更冷。

    尽管宿管安慰了她许久,再三保证以后学校一定会加强监管,杜绝类似的情况发生,但北初脑子里早就有了打算。

    不准备更改。

    等到一切平息,四人回到床上,灯重新被关掉,寝室里三个人悄悄对话,唯独处在这件事中心的受害者本人安安静静,一个字都没说。

    她蜷在被子里,鼻子发酸,手机亮起的灯光被她圈在了被窝里面,像是被保护罩笼罩住。

    她吸了吸鼻子,点开了联系人。

    置顶的“傅行洲”三个字入目,她眼中的恐惧才消退了许些。

    她想了想,最终一字一句十分郑重地发了过去。

    “傅行洲,我想搬出去住。”

    在这里没有办法靠父母,毕竟说好的,以后上了大学父母便不会再提供她任何经济来源。

    但她一介穷学生,生活费目前还是个未知数,偶尔靠着接一些稿子来过活,要让她有能力外出租房,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简直天方夜谭。

    原来的那套房离得太远,她要是住在那里,大一课业重,她肯定没有办法去平衡,

    所以她唯一的依靠,只有傅行洲。

    也只有傅行洲,此刻才能让她安心。

    北初虽然没哭过,但是呕吐带来的后劲太大了,让她脑子里还是一片昏昏沉沉的。

    她看见屏幕亮起,傅行洲回她:“好。”

    —

    傅行洲的效率很快,因为军训期间算是封闭式训练,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接触外界,所以傅行洲只得先帮着北初找好了房子,等到军训结束,便可直接入住。

    经历了上次那件事,寝室里其他人虽然舍不得北初,但也明白其中利弊,只能跟她说拜拜,

    北初实在是怕了,所以军训一结束,她便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东西,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