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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五月,江城的已经开始有些闷热。

    蒋昭昭站在三分线上第n次投篮,力气不够,短了一大截,篮球都还没和蓝网碰上就顺着地吸引力直接坠落。

    她有些泄气地直接坐在地板上。

    岑颂扔给她一瓶生理盐水,安慰道:“慢慢来,总会投进的。”

    紧接着,他从半场开始运球,冲刺发力,在篮板下面扣进了一个大风车。

    隔壁场的年轻男孩被篮板发出暴力的呜鸣声吸引着目光,齐刷刷鼓掌,欢呼道:“操,牛逼!”

    “今年这就是灌篮没有你我不看。”

    “不懂就问,兄弟你是江电邓肯吗?”

    一群二十来岁的少年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翻滚起一片潮水,裹挟着蒋昭昭回到过去。

    她稍微有些失神,小声呢喃道:“我初中特别喜欢看篮球,喜欢一个控卫,他今年退役了。”

    岑颂没听清,耳朵追过来问道:“什么?”

    那个控卫很帅,帅到有北城主场比赛时,蒋昭昭一家三口坐在看台上,男女老少都会夸他帅的程度。

    控卫那时正年轻,有很多上场时间,个人能力也出色,玩得一手小抛投。

    可这位球员职业生涯高光时期,岑颂还是不看篮球的小学生呢,蒋昭昭没有再说的打算,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时间差不多了,岑颂点头,朝蒋昭昭伸出手。

    可蒋昭昭并没有注意到那只手,手掌撑着地面,自己站起来。

    岑颂有些失落,耷拉着脑袋走出球馆。

    外面正值黄昏,橘色的太阳满溢在天边,像是流心蛋黄。

    岑颂那点阴霾一扫而空,拾起青春时期男孩子特有的体贴,接过蒋昭昭的双肩书包,轻快问道:“晚上我们吃什么呢?”

    他目光一扫,又耸耸肩:“好奇怪,我怎么感觉像是有人盯着我们。”

    蒋昭昭浅浅地笑了下,夕阳下,一双好看的眼睛眯着,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块阴影。

    她突然想到,她第一次见江临舟,最开始惊艳的不是那个封盖,而是站在两分线前,对方三人防守,他抬手,抛投。

    “当然是吃水果沙拉啦,马上就进组了。”她说着,接着往外走。

    她扎着利落的马尾辫,穿着宽大的球衣,露出修长白净的长腿,夕阳为她镀上一层柔软的金光。走起路来脚尖一点一点的,像是一只轻快地蝴蝶,逐渐地,飞远了。

    当她最后一点身影消失在后视镜里,江临舟重新按上车窗。

    坐在副驾驶的裴羡看着窗外,半晌才和江临舟说话:“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像变态。”

    “要是还喜欢人家你就去追啊,看着她跟二十来岁的小屁孩走了你开心?”

    “我跟你说,现在小孩可会哄人开心了,一不小心蒋昭昭就是别人的了。”

    江临舟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黑色衬衫被卷到小臂中间,露出一块青筋纹络清晰的肌肤。

    他就那么沉默地听着裴羡一通输出,然后发动车子,开远。

    裴羡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

    江临舟最近不对劲,像是丢了魂一样,每天都情绪厌厌。

    这种情绪厌厌表现在具体的生活里,不是放纵自我不求上进,恰恰相反,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主导了一场大型并购,完成了温恒旗下两个子公司的上市,工作成绩不错,也有固定娱乐时间。

    可裴羡却感觉,他好像对生活丧失了……希望?

    就像没什么可以期待的那样,按部就班地活着。

    生命里的支柱只是摇摇欲坠,他就已经缴械投降。

    可刚刚在球馆看到蒋昭昭那一刻,裴羡清楚地看到江临舟的眼睛里露出一点色彩,就像是寒冷的生命里燃起来一把火。

    裴羡突然明白了。

    那是他的生/命/之/光,是他的希望,痛苦,罪恶,欲望……一切有关灵魂的东西。

    蒋昭昭。

    *

    房间昏暗,厚重的窗帘挡住全部阳光,让房间看起来丝毫没有人气。

    江临舟在书房的中央,一身黑色的衬衫与黑色皮椅融为一体,他的脊背以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弧度贴合着柔软的皮椅。

    头向后仰着,下颌到喉结的线条起伏锋利清晰。

    他的呼吸声很浅,如果不是搭在腹部的杂志在细微地起伏,几乎就让人看不到生命特征。

    奶酪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开门,从门外咬着门把手,将门板和门框之间留出一道缝隙,耷拉着耳朵钻进来。

    它踱着步子在江临舟身边绕了两圈,尾巴也沉沉地搭下去。

    江临舟有了些反应,他伸出冰凉而苍白的手抚摸上奶酪的头顶。

    奶酪抬头,一人一狗相对无言。

    已经半年,奶奶酪没有见过妈妈,好像爸爸也没有见到妈妈。

    它有点难过,也能感知到爸爸到难过。

    它朝着江临舟呜呜叫了一声,安慰江临舟一般躺在他的脚边。

    奶酪是蒋昭昭在学校里捡来的狗,应该是田园犬和萨摩的串串。

    她还在读书时,宿舍楼下有一只很白的小狗狗,大家都叫她小白。

    小白每天都会蹲在门口等人投喂,偶尔也会流窜在江电南校区作案,蒋昭昭总是喜欢喂它吃烤肠,有时候上课路上遇到它,蒋昭昭就叫它,狗狗的听觉是很好的,小白立马转头,摇着尾巴朝着蒋昭昭颠儿颠儿跑过来。

    然后蒋昭昭就在超市门口买一根烤肠给它吃。

    后来,小白怀孕了。

    再后来,到了冬天。

    没有多少流浪小动物能撑得过北方的冬天,蒋昭昭离校那天,江城零下十五度。

    她一走出宿舍门口,就看到了小白在那站着。

    小白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身就跑,再回来的时候嘴里叼着一只很小很小,毛发还没长全的小狗狗。

    蒋昭昭最先没懂它的意思,拖着行李箱往校外走,小白就趔趄地亦步亦趋在她身后。

    等到她要上了江临舟的车,小白突然对她开始呜呜的叫,甚至把小狗狗放在了地板上,上来有些焦急地扯着蒋昭昭的裤腿。

    蒋昭昭明白了它的动作,心一下子就化了,赶紧给那只可怜巴巴,只比手掌大一些的狗狗抱起来。

    小白又朝着她叫了一声,像是临别前的嘱托。

    那只小狗狗被蒋昭昭带回了她和江临舟的家里。

    最开始江临舟是不愿意的,蒋昭昭就站在学校门口,人来人往,有些赌气地不上车。

    最后江临舟没办法,收留了这只小可怜儿,取名叫奶酪。

    那个冬天过去了,春天还会来,只有小白没有再出现过。

    那个寒假蒋昭昭要回家,只能把奶酪托付给江临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