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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哥舒信打着手电,走在前面,铁刀忽然悄悄道:“如果你真的要和王道韫打,我还是会帮你的。所以你先前的想法很多余。”阿信默默点了点头,铁刀继续道:“我虽不知这是哪里,但十倍危险与外面,你看连王道韫都很谨慎的就明白了。千万小心。”

    就这么又走了几百米,哥舒信皱眉道:“怎么这山里都是被挖空的?都是走好久走不到头。”

    王道韫笑道:“风名岛在一千年前又称为天魔岛,你们眼前的这座城市,其实是建立在天魔岛各大妖洞和墓地禁区的上面。你说的不错,这个岛大多数地方,都有地下几层。所以日后你去岛上别的地方时,若无路可逃,就试试看钻地洞吧。”

    “那这里到底是是么地方?”哥舒信问。

    王道韫停步举起手,让他不要说话。他们站着不动,四周就成了一片死寂,隐约有流水声在头上响起,王道韫辨别一下方向,让阿信关掉手电,她的掌心那枚古印石慢慢亮起,光芒长大三倍,又变大三倍,抵得上手电五倍的光芒。她低声道:“这里看地形应该是墓地。但因为我也没有来过,所以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危险,为了你好。从现在开始你跟在我后面吧。”

    “古墓……就这么空荡荡的地方?”哥舒信不以为然。

    “我们连大门口还没到呢。”王道韫嗔道,“只是墓地,不算是古墓。不过就百多年。”对阿信来说,几十年前的墓就是古墓,何况百多年。他们继续向前,不知为何山腹里光线居然慢慢亮了起来。

    前方出现了一处古典的楼台,楼台匾额上写了《大道如天》四个字,落款为青城散人。哥舒信忽然想到在“珠光宝气阁”前,也有这么一块类似的匾额。

    王道韫深吸口气,喃喃自语道:“果然是这里,你死了以后还念念不望在青城山的日子吗?可惜青城那些牛鼻子早被我们杀光了。呵呵,呵呵……”她不由自主地冷笑起来。

    拾阶而上,楼台边是一个石制的坟丘,石碑上简单地写着“杜晋玄之墓”,其他的连日期都没有。王道韫飘身飞到坟前,她显然知道走台阶就等于给对方鞠躬,而她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哥舒信生起诸多疑问:“你明明离开禁地不久,怎么知道那么多事?这里墓主人是杜晋玄?她怎么可能死了才一百多年。而且如果真是一百多年,那她应该是在你被囚禁后才死的,那……你怎么会知道她有个墓,又怎么会知道墓地在这里?”

    “你的问题真多。”王道韫淡淡看了他一眼,回答道:“说来,如果你是颜舜华的传人,她算是你的师祖。”

    “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铁刀忍不住插嘴道,“不过我家阿信不算是老颜的传人。”

    颜舜华是铁刀,也就是“梦魂魔刀”的上一代拥有者,他是哥舒信目前所在的青鸿学院的创始人。尽管很多人说哥舒信和青鸿学院门口的那座颜舜华塑像很像,但对阿信来说他并不算师父。而杜晋玄对阿信来说,只是五百年前“道魔大战”中道家强者的其中一员,并且有一件叫《万妖图录》的宝物藏在珠光宝气阁罢了。

    “那是当然,哥舒信昏迷的那半天时间,我可不是在睡觉,而是去拜访了几个老朋友。能被我称为老朋友的,自然都知道一些大秘密。”王道韫说着把手伸向墓碑。

    “等一等!你要做什么?”哥舒信阻止道。

    “当然是掘墓。”王道韫手上不停,墓碑发出沉闷的断裂声。

    哥舒信拔刀在手,沉声道:“她既然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如此?”

    “铁刀,你告诉他。”王道韫冷笑道。

    铁刀慢慢道:“王道韫被关了五百年,就是因为杜晋玄。杜晋玄是五百年前道家五大高手之一,当年的道魔之战其实就是道家五真人决战五大妖王。而且他们的仇怨还不止于此。”

    不止于此……王道韫脸上浮现出痛彻骨髓的恨意,铁刀寥寥数语将她心底尘封已久的往事都撩拨起来。那一个又一个阴谋诡计,那一段又一段的恩怨情仇,仅仅不止于此就能概括吗?“挫骨扬灰亦不为过,我刨她的坟又怎么了?”

    却没料到哥舒信依旧固执道:“不行,不论如何人死为大。我不许你这样。”

    王道韫抬眼看着哥舒信,这一脸正气的少年,就好像当年那一个个维护在那女人身前的男人,“去!”她一扬手,哥舒信就如断线风筝一样被推向远处。水妖苦笑了下,“你们一个个从来都是这样,这女人真是本事大,连死了化作墓碑,仍能让男人替她出头。”

    墓碑被她一掌劈开,但整个坟头还是一动不动。王道韫再次将古印石祭起,那块石头围着坟堆转了三圈,卡在左边不起眼的一块地砖上。哗啦啦,坟堆的白玉石整齐的滑向两边露出一具青玉石的棺橔。

    这时哥舒信才一脸痛苦的站起,他知道自己根本无力阻止,一种莫名的苍凉感瞬间布满全身。王道韫大袖一挥,第一层棺板应手而飞。哥舒信冲上平台,就见下面是一副白色的木棺。

    “青城木棺,她还真以为自己是掌门人了。”王道韫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死时,究竟是何模样。”她念念有词,突然哥舒信的手指无声无息地搭在她肩头。王道韫反手回击,只觉一股巨力幕天席地而来,“天地无用心法,商景澜……”她失声道,人若浮萍般滑向远端。

    附上哥舒信身体的飞天龙王无意伤她,只将她抛下平台就收力不动。但王道韫突然一声咆哮,人若水珠四散飞散,半空中手指轻弹,白色木棺震动,棺材板骤然笔直飞向半空,一阵雾气四散而开。

    两人一个在台下,一个在台上同时回望棺木处。两眼血发丝披散的商景澜看着棺木,忽然笑了起来,他铁刀一挥将棺木中一块玉牌挑向王道韫。玉牌上写着“动吾衣冠冢者,形神俱灭于此”。

    “衣冠冢……衣冠冢。”王道韫拳头握紧,“我就知道她没死!她还没死!”

    “她只是没死在这里!”商景澜冷冷道。

    王道韫眼中却喷射出极度的憎恨,“我被关了五百年,而她却还没有死……逍遥了五百年!”她愤恨地向商景澜出手!墓地里凭空出现了金色的水练,所过之处,天顶和地上都化作飞灰。商景澜身形忽然在东忽而在北,轻灵地游走在对方的攻击间,铁刀当做剑用,将王道韫的攻击一一截下。

    此刻的哥舒信灵魂主导权被飞天龙王占据,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视角,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和王道韫用着各种匪夷所思的身法交战着,忽然明白了平日里商景澜躲在自己灵魂深处的感受,更深深的发现自己那点能耐是何等渺小。

    在漫天罡气刀风中,飞天龙王受伤多处,但王道韫的攻击亦被他慢慢压制。“大江已寒……”商景澜长刀过处,带起惊世的绝代风华,“风雨青山……”无尽的剑气居然从铁刀上发出,“寂寥红尘……”他立于空中长刀一指,“衣冠似雪……”

    王道韫被来自远古的剑意困住,她怒极迎着锋刃向前,商景澜却一把将其拥在怀里,沉声道:“她还没死。但大道如天,她留此玉牌,必还未到飞升的境界。你总还有机会报仇,总有机会……”

    王道韫痛苦地捶打着商景澜,仿佛要将五百年来的怨气都发泄在他的身上,泪水止不住的哗哗而下,到后来都化作血泪。

    忽然周围的山腹慢慢振动,一波又一波的气流回荡在墓地中。那些气流在空气中燃烧,从外围向棺木处迅速蔓延。王道韫想要调动山泉扑灭,但那些水对这鬼火毫无用处,甚至可以说正是这些水让火焰越发炽烈。“动吾衣冠冢者,形神俱灭于此……”她看着令牌变色道,“这是九天神火!这个死女人!”

    铁刀苦笑道:“自古水火不容,这东西对你的损害最大。”

    “走!”商景澜举起王道韫全力抛出,水妖用元神之力护住心神,不顾一切地朝外冲。

    “我们怎么办?”铁刀大声问。

    商景澜看着左手的“晴好”念念有词,戒指变成了一个土盒,他洒出一片沙土,前面的火焰就稍微变弱一点。向外走的时候,他扭头又看了眼杜晋玄的衣冠冢,眼中百感交集,深深叹了口气。

    王道韫一头撞在石门上冲出墓地,站在瀑布里长出一口气,她身上到处都是斑驳的烧伤,瀑布的水一点点被她元神吸收,但即便如此依然疼痛难忍。突然,斜刺里一道红光打来,水妖措不及防被红光打出五六米远。

    韩庄恶狠狠地看着她:“我筹划了七年,就是要进这古墓看看。却被你抢了先!说,你拿到了什么宝贝?”

    “里面什么宝贝都没有,里面是空的。你知道这是谁的墓就敢朝里闯?”水妖坐在地上,苦苦凝聚力量,但真元依然随着烧伤一点点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