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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第三十四章

    张迎康低头沉默着,表情有些看不清。

    应颜攥着手心,撇开头,有些不满道:“你至少要拿出点诚意啊。”

    至少多给几颗甜枣啊。

    她不要面子的啊。

    张迎康终于抬起头,看着应颜鼓起的侧脸,松了心口:“好。”

    张迎康朝前面伸着手,似乎想抱应颜,眼里、嘴角,都带着一丝有些诱人的笑。

    应颜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

    看着他,靠近他,慢慢弯下腰。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说话声,声音越来越近,没一会又走远,似乎是一个医生正对着护士交待着什么。

    应颜却立刻就清醒过来了,猛地站直身体。

    应颜有些懊恼。

    她的立场真的太不坚定了。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应颜深呼吸两口气,刚想对张迎康说她先回去了,张迎康却先开了口。

    “等一会······可以推我去外面吗?”

    张迎康看着应颜轻声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了。”

    应颜:“······”

    这是张迎康第一次主动说要去外面。

    拒绝的话咽进了嗓子里,应颜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可以啊。”

    张迎康的表情放松了一些:“先等我一会,我先去洗个澡,很快就出来。。”

    应颜瞄着张迎康脸上的汗水还有被浸湿后紧贴在身上的衣服,点了点头。

    “嗯,不着急。”

    电动轮椅就放在脚踏车旁边,应颜走过去,想帮忙将张迎康移上去。

    张迎康对着应颜摇了摇头,垂眼低声道:“不用,我自已可以。”

    说完,双手抓住椅把,用力一撑便将半个身体移了上去。

    轮椅因为冲劲,向后滑动了一点。

    应颜的脚步立刻抬了起来,看到张迎康低垂坚忍的眉眼却又忍住了,慢慢地将脚步落了下来。

    张迎康稳住了轮椅,动作熟练地将身体慢慢向上移,手肘压在在扶手上,右手用力抓着椅把,又一个用力便将整个身体挪正,最后只剩下一双无力垂着的长腿了。

    “我来吧。”

    应颜最后还是没忍住,看了看张迎康的脸色便蹲了下来,将他的两条长腿弯曲回去,让双脚踩在轮椅的踏板上。

    “好了。”应颜抬头朝张迎康笑了一下。

    张迎康垂目看着应颜,眼里很深邃,盛着浅淡细碎的光。

    “嗯,谢谢。”轻轻的、带着别样情愫的道谢。

    又来了,又来了。

    应颜有些不自在地站了起来。

    不看张迎康。

    不过想到上次他在浴室里呆了估计有大半个钟头,应颜有些不放心道:“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我怕你洗太久了容易感冒。”

    张迎康对着应颜摇了摇头,神色认真又坚持道:“不用,我会快一点的。”

    他真的可以。

    张迎康说完,又轻轻地看了应颜一眼,便按下轮椅开关,朝着淋浴间开去。

    应颜站在原地,看着张迎康打开浴室门又关上,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似乎明白了他的坚持是因为什么,因为明白了心里便觉得酸酸涩涩的。

    谁都想把最好一面的展现给对方。

    张迎康一直都是个很骄傲的人,这么骄傲的人,偏偏命运碾碎了他的每一根骨头,让他活得最无尊严、最狼狈。

    他最难堪的一面,都让她见过了。

    应颜想,她可能永远也没有办法体会到张迎康心里的感受。

    他们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成长经历,都大不相同,她一直用她自己思考问题的方式去想他,所以她怪他、怨他、不能理解他。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只有亲身经历。

    她是不是错了好多好多?她那个时候是不是就应该闭紧耳朵,不管不顾、继续死缠烂打下去,反正她脸皮一直那么厚,就算伤心也只会伤心一会会而已,很快就会好了对不对?

    应颜垂着头,在感觉到自己眼眶越来越热的时候猛地仰起头,鼓足了气给自己打劲。

    别哭,不许哭,怪他,就怪他,是他赶走了她,她明明都哭得那么伤心了。

    他可以跟她好好说的啊。

    这边应颜还在心里激烈挣扎着,浴室里的张迎康已经脱了上衣,侧头的时候看到自己左肩膀上的疤痕,动作一顿。

    张迎康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慢慢将轮椅移到镜子前,之后便静静地盯着镜子里的人。

    张迎康的五官其实长的真的有些过于出挑了。

    乌黑浓密的剑眉,漆黑深邃的星目,像他父亲一样高挺笔直的鼻梁,他的嘴唇的形状更像母亲,微微勾起时的弧度却又像他的父亲,性感、似笑非笑,光勾勾嘴角便能迷倒一堆女人。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像他的父亲一样。

    张迎康的笑容慢慢落了下来,事实上他很少很少笑,即便是在以前身体健康的时候。

    他的姐姐永远不会知道,他当年寄给她的那张照片,是带着恶意的。

    他不笑的时候,眉眼里全都是母亲清冷的影子,很深很深,一旦笑起来,便只像他的父亲了。

    既然她厌恶他,那么,即使到死,他都希望她继续厌恶着,永远不要变。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