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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滴金的宝带河蜿蜒没入远处的山坳,夕晖被云头逐落,柳昏花暝。

    于济楚挑拣出几只可口的果子,先给赵潋挑选,谢珺在一旁见了,也不气恼,等于济楚将果子递给他时,谢珺信手拿了一个,“多谢。”

    他信手拿的是枚酸果,谢珺不爱甜食,这人看似散漫无稽,对细微末节处却很是看重。

    赵潋想到一事。

    谢珺,不论这人是真是假,他回来总是要满城风雨。

    他本身的名头不论,他始终是谢笈之子。前任兵部尚书,是大周肱骨之臣,谢家更是几代俊彦,为朝廷鞠躬尽瘁。当年谢家虽然烟消云散了,可依附谢家的老臣大多还在,谢珺又不是没出息的纨绔子弟,他们少不得要力捧他上位,重归朝野之下……

    可眼前之人,分明就是个西贝货。

    占着她师兄的名头,扶摇而上,坐享其成。先前赵潋还想不透,如此气度的男子,必然不是凡品,何以甘心冒名顶替一人,冒着如此大风险,也要将自己的人生活成别人的。

    赵潋终于想透。

    他一定是和太后之间做了什么交易,假扮谢珺,能拿到他想要的好处。

    于济楚撤开手,回身去,踩着马镫上马。风拂到赵潋脸颊旁,她目露讶色,“你要回去了?”

    于济楚牵起了缰绳,“时辰不早了。”

    他要走,赵潋也不想单独与这人留下,便牵了枣红马,也是一跃而上,“对不住了师兄,天色已晚,我也要回去了。对了,师兄你眼下在何处下榻?”

    谢珺摸了摸鼻梁,笑道:“在逢春客栈,正巧顺路,何不并辔而行?”

    弛行未远,如今还是昼长夜短,悠然并辔也不是不行。

    赵潋走在中间,应付谢珺不时的调笑,她本来无心敷衍,直问道“在你心中谢珺是何等人物”一句时,赵潋倒还认真思索了一番。

    她脑中全是少年谢珺,在于济楚也若有所思时,赵潋将红唇微勾,“俊采华茂,傲世不争如兰。”但他又是深谙“不争为大争”之人。不过也有一些缺点,譬如谢珺孤傲,对付他激将法百试百灵,所以闻名遐迩,跟这也有关。

    谢珺低眉,似认同,又似疑惑:“公主家里的那位,又是何等人物?”

    赵潋这回没有想,她偏头看着谢珺,几乎一字一顿:“雪貌冰心,表里俱澄澈。”赵潋其实猜不透君瑕的心思,但是,她就是愿意这样想他。

    这回谢珺没搭话,而是看向了于济楚,似有意替他也问一问。

    于济楚皱眉,心道原来连当年谢珺与他密谈的托付公主一事,这人也是知晓的,他确实做了万全的准备。只可惜,到底是道不同,执意临摹另一个人,总是免不得疏漏百出。

    他握缰绳的五指松了又紧,最终化作一缕无声如烟的叹息。

    策马不多时,汴梁巍峨高耸的城楼已咫尺在望。

    千嶂里,长烟落日,覆压得整座皇城如风烛残年的老人,奄奄喘息,它的少艾年华都淹没在了历史的洪涛里。

    曾多少年前,北夏国持兵犯进,用炮火冷箭险些重开了眼前恢弘斑驳的古城楼。

    是谢家先祖,率军浴血抵抗,击退了敌兵,谢珺的曾叔祖冒死背着皇上从枪林箭雨之中突围,自古功高莫过于救主,后来才换得谢家满门荣华。

    可惜,可叹。

    如此忠良,后来仅只剩下满门被灭,谢氏子孙一应不留,树倒猢狲散的下场。

    既然她身旁这个人是假的,那她的师兄……应该真的已经死了。

    早已不该再抱有任何希冀,权且当太后给了她一次惊吓罢了。

    正当她悠悠吐出一口浊气时,一旁的谢珺却蓦然感慨道:“世事无常,一别经年。”终归是免不了身死人手的下场。

    功高易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