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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惟愿足以

    “今时不同往日,因为他这一声兄长,阁下便多了顾虑……”

    当日,看着对自己费劲游说的淮王,谭夙道:“是啊,今时不同往日,往日我不高兴了不理你便是,可今时今日,要是我家孩子不高兴了,那才叫我愁的……”

    淮王不死心:“阁下也知道,我没几年可活,无法对你永久攀附。”

    谭夙看看他,还是没有松口:“我家孩子生来命苦,我便是要为他做一个安稳的打算,不管谁都不能误了这打算。”

    淮王听得一愣,随即便没再强求,只是在转身离开时,颇为不忿道:“不愧是那枢机库的掌印,舍得把自家孩子送给人做消遣。至今都没给你弄死了,也是他命大……”

    如此出言不逊,其实也是试探。

    淮王尤记得当年与对方相遇,对方身披白光神明一般出现在濒死的自己眼前,对方说过自己虽然身世坎坷却是命中有一子,在此子降生之前,自己就算遭受如何苦难但命不该绝。

    这些年每逢危难,对方皆会出现,然而,这一次出现,淮王看着他身边带来的人,心中有了些盘算……若他始终孑然一身,水泼不进,针扎不穿,可这时,让自己看到了他的弱点,一旦善加利用,岂不是……可淮王的满腔欢喜此刻落了空,为了判断今后对方是否还会再照拂着自己,他只得说话激了对方一下,好在,对方大人大量,完全没有往心里去,想来是自己在他心中依旧有些分量的……

    “所以,他当时一定是软话硬话都对你说过的,对吧?”在出了淮王府邸许久之后,商隽迟窝在谭夙肩头,一边啃着自家便宜兄长不知从哪里抓来的一张饼,一边开启了自己对某些事的分析。

    自家孩子猜到了大致情况,但自己与淮王的渊源,却不是谁轻易能想到的。

    “这下我们出来了,兄长爱带我去哪里都好,我反正就老老实实的跟着,兄长说什么便是什么。”

    嘴上是乖顺着,商隽迟心中是另一个打算。从不依附于谁,也不让谁来依附,自家便宜兄长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这回虽说是拒了淮王的请求,但不为人家的请求,自家便宜兄长本来肯答应做这事,到底会是什么事?

    明知自己身体这副境况,自家便宜兄长不带着自己赶快寻个安宁之处疗愈身心,却带着他出来横冲直撞的,看来这事,是与自己的生死息息相关啊……是吧,在自家便宜兄长看来,莫非是有什么能比自己更重要的?

    “你想什么呢,怎么连吃口东西都顾不上了?”眼见自家孩子低头发呆,谭夙柔声催他,“你先填饱了肚子,没什么急事,别想多了。”

    商隽迟点点头,大口大口将那饼给咽了,又咕噜几口喝下了谭夙递过来的一杯茶水,自家便宜兄长的云霄幻境里,真是想什么就能来什么啊……

    谭夙寻思自家孩子该是吃好了,正打算对他透露那么小小的一点,其余由着他去猜好了,商隽迟就已经舔舔嘴道:“兄长,虬人之乱,你是下定决心要去做个了断了?”

    “啊?你怎么看出来的?”自家孩子这料事如神的,自己竟是想瞒他什么事都不行!

    见他一脸震惊,商隽迟谦虚道:“没什么,我就是心里想着啊,究竟是有什么大事是需要惊动我兄长才能摆平的,想来想去就那么几件,本打算一件件说出来,总有一件是能撞上的,哪知道我运气就是这么好,说的头一件就蒙对了。”

    “是吗?”谭夙将信将疑。

    既然让自己说中了,商隽迟顺势问他:“虬人祸乱,正邪壁垒,还有嘛,就是五国一统,兄长是打算一件一件的办呢,还是办成这一件你就收手?”要是他想一件一件的办,商隽迟唯恐自己无法奉陪到底了,要是他就想办成头一件,商隽迟倒是有个奇招,就不知道他肯不肯听了。

    谭夙听出点弦外之音:“怎么,你那三师兄的事你就这么上心?连带着应楚的事你也想去管一管?”

    “兄长这是什么话,好好的说这些干嘛?”自己从不曾拈花惹草,他这正室地位毋庸置疑,怎么有事没事就给自己添堵?

    “我还提不得了?”想到自家孩子定是因为接连接触到某人这才有了灵光一闪,谭夙心里不是滋味。

    “是啊,提不得!”想来也是自己不善表达,自家便宜兄长才动不动就要计较,这时候自己就该懂事一些,给他说得干脆利落些,“兄长分明是最心疼我的,怎么句句话离不得某人,要是某人对兄长而言这么重要,我可就顾不得兄长的宏图大计,非要将他宰了才算数。”

    谭夙听得一笑:“你这话说得未免太小家子气,若是叫你师父听着了,可要被你气死。”话虽如此在说,还故意端出了架子,但他心里却是受用的。

    商隽迟回嘴:“能教出我这样徒弟,师父也大气不到哪里去……”

    “好厉害,这几天下来,脾气见长呢!”从前这孩子对着自己唯唯诺诺,如今这般口无遮拦的……倒也是透着机灵!

    眼看人家一点不生气,那翘起的嘴角证明如今他还挺欢喜,商隽迟噗嗤一下笑出来:“承让了!”

    “你……”谭夙嗔怪看向他,心知自己这下在自家孩子面前是没什么威慑力了,便笑道,“好了,不管是师父还是兄长,你总算是要留一个的,气死了师父,你连兄长也不想要了?”

    “什么嘛,还不是你自己小气……”商隽迟随口数落着他,他虽一再纵容,商隽迟也不敢太放肆,改口又说起正事,“这回我们对上的是孤山族人,兄长,你这孤山的祖师爷,也不知事到眼前了会不会下不去手?”

    “走正道没有捷径可言,急于求成只会走上歪路,为了一时的成效,将来却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这就是傻……”谭夙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商隽迟,“你可不能那样啊!”

    商隽迟被他看得心虚,犟嘴道:“人家那是没见识,又不是谁都和我一样能投个好师父。”

    “可我看你这样子,是越发不听师父的话了。”若换了从前,自己说什么他是不敢不从,可现在彼此更加亲近了,谭夙不想还对他摆架子,就要力争个以理服人!

    “那好吧,我尽量做到。”商隽迟没有张口就对他敷衍,哪怕自己的话他听着不乐意,商隽迟也没改口,“我没在哄你,真的只能尽量,到时候要是人家没个章法,我为了不让兄长吃亏,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那人啊一旦成了虬人,便不能再按常人常理去推测他了,若是你看他受苦好不可怜,好心肠自己放碗血去接济他,他解得了一时饥肠辘辘却根本不会念你的好,他只会想着,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趴在你脖子上把你喝得滴血不剩……

    这便是在幼时遭遇虬人时商隽迟的切身感受,那时候,虽然惩治了帮凶息年衡,却放走了虬人,那时候商隽迟就在想,这笔账,迟早是得算的……

    谭夙无奈:“听上去倒是我在拖你的后腿。”怎么说起来像是自己妇人之仁了。

    “是吧,所以兄长不能擅自做主,有什么得和我商量着来,省得到时候我又做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事。”这话一说完,商隽迟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就一把朝他扑上来。

    谭夙被他结结实实这一扑扑得整个人面红耳赤,着实也是舍不得将他推开,就有些羞涩地伸手将他一抱:“嗯……”

    商隽迟才不会傻到认为这是他答应自己了,不过就是这一刻他太害羞了,说不出多余的话来,未来有的是需要斗智斗勇的!

    就这般静静地抱了他许久,商隽迟只觉怀中人如此温吞老实,动都不敢动一下子,也不知是他太过害羞还是怎地,商隽迟本想使坏逗他几句,却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忍心来……想来是自家便宜兄长独自承受过百年凄冷,这下终于有个温暖怀抱了,所以才会对自己依恋太深……

    是啊,对他依恋太深,可又岂止于此,商隽迟哪里能想到彼此间曾有过那些深刻的往事,他更无法想到,此时此刻,于谭夙心中,徒然升起的,便是那个长久以来都未曾实现过的奢望……

    那个奢望是:若能得此常伴,惟愿足以。

    传闻中,邪道第一门派云霄宫中有一件至宝,宝物名为云霄伞。云霄伞由金玉堆砌而成,价值连城,可之所以被称作价值连城却并非为着那金玉,而是因为伞里住着一位云霄仙人。

    每逢云霄宫供奉之日,在这一天向云霄仙人诚心祈愿,若是机缘得当,云霄仙人便会依照这位有缘人的意愿对他赐福,或是赐予他无上神功,或是赐予他无尽财富……

    不过,就算你足够机缘得到了赐福,意外收获了无上神功或是无尽财富,但你也不一定有将这神功、财富守住的本事,要不是遭人抢了,要不是被人害了,要不就是为了将这神功、财富看守住而迷失自我走火入魔,反正受过赐福的人大多都是个不得好死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