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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9章

    “您新买的人造人?”施远抬首瞅了眼,可惜梁亦辞颀长身形将Omega掩得严实,他只能越过肩膀瞧见一头乌黑弹了两下,继而没了动静。

    以免失礼,施远遗憾敛回目光,客套问:“是保育基地最近研发的新款吗?”

    “不是。”梁亦辞慢条斯理掸走衣摆小尘埃,回忆起E026颈环上的字母,“具体的出生地不详,只知道钢印号显示为E类代工厂。”

    “首批老厂牌?”施远震诧问,“据我所知……由于设备落后,最后一家E类代工厂,上月也正式过渡成重工业了。”

    “唔,似乎是有这回事。”

    “这么老的款式居然没被市场淘汰?!”施远摘掉眼镜擦拭,戴回去后狡黠眨眼,“对了……我认识本市保育基地的销售部经理。您需要的话,可以联系他以旧换新。”

    “暂时不必,谢谢。”梁亦辞温和笑道,用下巴虚指不远处的吧台,“我比较恋旧。酒搁越久越醇,人也是如此。”

    施远了然颔首。转念考虑到新闻报道的旧批次安全隐患,他忍不住提醒:“最佳适饮期也挺重要。超过期限后,酒质绝对下滑。”

    梁亦辞不置可否,“唔”了声,侧身向后扫去,海蓝眼眸深邃静默。

    他瞧见E026躲在暗处,脊背挺得更加板直,宛如即将上实验台的小白鼠,不敢吱吱乱叫,只得缩在笼子里瑟瑟发抖。

    “等腻味后,或许会吧。”他喃喃道,薄唇勾出玩味的弧。

    随后他抽离视线,将Beta好心递来的经理联系方式存入通讯设备,收起屏幕低笑:“但不是现在。”

    “他是不是有点怕我?”施远等候半晌也没瞧见人影,忽而询问。

    “不是针对你,”梁亦辞双腿/交叠,用筋骨绘出挺直线条,慵懒回应,“谁叫那位小朋友是巧克力味的。”

    施远没听懂两句话之间的联系。他装作理解,浮夸羡慕道:“梁教授不愧是浪漫诗人。连给Omega的称谓都格外宠溺。”

    梁亦辞噙了丝笑,直言对方谬赞了。

    楚悕将颀长背影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注意到,梁亦辞背在身后的掌心逐渐向外、做出推阻姿态,楚悕就彻底失了冒险的兴趣,“啧”一声亵/玩起吊饰。

    微凉触感良好地抚慰焦躁。他垂下黑眸,长睫羽颤,分析出对方的原意便是想测试自己。

    测试自己究竟会不会落荒而逃。

    可不知为何,临到头,梁亦辞却改了主意。

    楚悕翻转手腕,微型刀片顷刻间隐没进暗兜。他用蜷曲五指沉默扣住旋梯扶手,尽量敛低呼吸减少存在感。

    隔了良久,梁亦辞慢悠悠补充:“前两日期刊论文提到一个有趣论题,说,拥有甜口信息素味的Omega永远都是小孩。”

    “特征是喜欢撒娇、容易怕生……”他眉梢压得稍显无奈,“羲羲向来如此。每回家里来客,他都会想尽办法缩在后面。”

    “挺可爱的性格,”施远恍然大悟后,如实道,“柔软与依赖,它们本身就是Omega的卖点。”

    “话虽如此,我还是得替他道个歉。”梁亦辞捏捏眉心,言语温柔如清风,“小孩子不懂事。前阵子惯得狠了,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逼他出来见客。”

    施远连连摆手,表示可以理解。

    楚悕屏息凝视谈笑风生的两人,绷直尚且酸疼的大腿,挪动时尽量不让自己“嘶”出声,听梁教授信手拈来的鬼话听得额角突突直跳——

    那家伙,不久前才逼得自己差点血溅梁宅,如今居然有心思假扮深情!

    曾经那些Omega是否同样不幸,也无辜成为梁教授卖弄深情的牺牲品,这点楚悕不得而知。

    总之现在,他将那道伟岸背影拢进记仇频道,摩挲冰凉的血滴状吊饰,在计划栏中又添一笔。

    ——事成之后,一定得在世人面前撕破梁教授虚伪的假面。

    你来我往片刻,施远瞅了眼腕表。梁亦辞见状反问:“还有工作?”

    “对,需要去邻街取点东西。”施远垂下胳膊,疲乏道,“办公室的智能脑出了故障。据说A城最大维修点就在附近,我就顺便来拜访下。”

    “那位师傅技术的确不赖。”梁亦辞客观评价,“为了家里不中用的扫地机器人,我特地办了张年卡。每次将破烂抱回家时,那家伙都爱嘚瑟自己焕然一新的零件。”

    “唯一的缺点就是收费贵。”

    “这不是我需要担心的事。”施远轻笑,“反正可以开发票报账。”

    楚悕偷听得兴趣缺缺。

    他俯视黏在脚边、踢不走的扫地机器人,就无奈蹲下,将机器人安抚抱上充电底座,又捋了把软乎乎的长毛。

    扫地机器人委屈巴巴地发出呼噜声,外侧一圈绿光时隐时现。

    哼哼唧唧时,比语气起伏不大的E026会撒娇得多了。

    聊完某位幸运儿刮发票涂层、中奖一台民用飞行器的娱乐新闻,又聊到最近税收变化的时事政治,Beta谈兴得投入,不过埋头瞅时间的频率也逐步升高。

    终于,梁亦辞谛听到角落不耐烦的窸窣,混杂着拨弄锡箔纸的轻响钻入耳膜,悄然勾唇。

    “维修点的那位Alpha老头是机械能手,什么都不错,就是爱唠叨。”

    “上回我迟几分钟,取货时,对方至少拖着我念叨了四十七分钟。”他故作后怕,恰到好处提及,“我甚至想主动补交托管费,破财免灾。”

    “这么恐怖?”施远诧异,“那话得多成什么样?”

    “总之耳朵是重灾区。”梁亦辞心有余悸道,“你试一次就明白了。”

    “……我得快些赶过去。”闻言,施远生硬说,“托管费恐怕报不了账,领导还容易发现我趁机溜来玩了。”

    “话不能这样说。施先生来寻我,不就在谈公务?”梁亦辞诚恳说,“只是比较隐晦。”

    “我今天只是礼貌拜访,毕竟久仰大名。”施远叹了口气,藏于镜片后方的目光温和,“下回再见,恐怕就真的该聊公务了。”

    “那可真是遗憾。”梁亦辞薄唇轻喃。

    他不再虚伪挽留,径直越过Beta,替对方拉开门。

    施远夹起来时的公文包,侧身撂下话:“希望下回再见,您能改变主意。”

    “结果恐怕会令你失望。”梁亦辞声线低如潮汐,倚着门框摆手说,“路上小心,代我向总统问好。”

    “好的,一定。”施远浅浅颔首,背影挺拔洒脱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