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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场阴谋

    这一天是嘉熙四年,腊月二十一,夜晚的天空黑云层叠,朔风厉啸。

    两列元府侍卫策马列阵立于元府门前,黑衣轻甲威风凛凛,手中长刀寒光铄铄,钟少弈一声令下,披甲带刀的侍卫便提缰打马骤风般朝同一个方向奔去。

    滚滚马蹄声如阵阵沉雷,侍卫们扬鞭催马,疾行如风,衣袂猎猎翻飞,所至之处行人惊恐回避,家家户户将大门关紧,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横祸飞来,就连巡街的武侯都躲得不知去向。

    当天夜里,受皇后与丞相之令诛杀崔玄朗一家的一百多名绣衣卫,一去不回。

    穆之洵大惊之下星夜入宫,将宁王元晟阻拦绣衣司缉捕逆党,残杀绣衣卫的罪行面呈皇帝。

    李旻似乎并不意外,若无其事的摆弄着搁在御案上的一件金丝软甲,幽幽道:“父皇和朝臣们都说他温良仁善,连洛音也是如此认为………”

    他冷冷一哂:“试问哪一个温良仁善的人会煽惑自己父亲举兵造反、逐鹿天下?哪一个温良仁善的人有能力在乱世中夺得这白骨垒就的锦绣江山?他行事一贯狠辣绝情,和朕一样手里都沾满了血,可偏偏所有人都甘愿被他蛊惑,称赞他,拥戴他,而朕就什么都不是。”

    穆之洵不解为什么皇帝会突然提起旧事、提起李昱,劝慰道:“那个乱臣贼子已经伏诛了,他的罪行早已昭告天下,后世百姓都会知道那罪太子李昱不过是一个沉迷酒色、不仁不义、喜好争权夺利的小人罢了,而陛下,才是开创这大越盛世的千古明君。”

    李旻手指缓缓拂过软甲,喃喃道:“他真的伏诛了么?难道你们就没有怀疑过,或许他根本就没死呢?”

    穆之洵心神大震,惊惑地望着那件罪太子死前赠与皇帝的金丝软甲,失声道:“陛下是说,李昱还活着?”

    李旻蓦地攥紧软甲,死死攥着,目光阴冷:“除了他谁能令谢陵受命出征西厥,除了他谁能在千里之外屡出奇谋大败哥舒夜,除了他谁会冒险相救崔玄朗,袭杀天子直辖的绣衣卫?”

    穆之洵额头沁出冷汗,皇帝直指宁王就是李昱,可当时他们真真切切砍下了太子的人头,他怎么可能死而复活?再说,即便他侥幸逃得一命,却又如何摇身一变成了高淄重臣?

    穆之洵到底是个城府极深的人,略一沉吟,便有了计较,不疾不徐道:“宁王大逆不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即便他不是李昱也留他不得。”

    李旻沉默,俊挺的脸像笼了层看不清的薄雾。

    “他机关算尽,此番定是有备而来,若欲除掉他还须得从长计议。”皇帝的语声像生满铁锈的刀刮过粗沙砾石墙,阴厉而沙哑,令人背脊发凉:“三年前朕能杀了他,如今朕同样能再杀他一次。”

    夜色如水,纤云散星,庆阳宫中灯火通明,酒鼎奢靡,丝竹阵阵。

    纵然已值深冬,庆阳宫庭院湖边,各种珍贵的奇花异草依然万紫千红地盛开着,在朦胧的夜色下散发着醉人的幽香。

    宴前乐舞阵阵,美姬丽人衣影翩跹,各显媚态。

    大殿上推杯换盏,毫无朝堂上的剑拔弩张,殿中一道修长清隽的身姿跪坐,低首凝神弹拨着一架凤首箜篌,寒白如玉的手指徐徐拂动,空灵之音袅袅而起,缥缈旋绕,仿如春风吹过冰川,秋水泻落高崖。

    李旻目光深沉的凝视着他,眼里渐渐浮起狠厉的杀机。

    徵音落角音起,琴声犹如天籁高畅清和,闻者如入云端俯瞰大地,河岳山川尽收眼底,清畅角音过,琴声缓缓转急,恍若千军万马踏尘而来,金戈铮然,烈马悲鸣,仿佛有灼热的血液奔腾在茫茫莽原,一曲毕,激越悲壮余音盘旋梁上,连绵不息。

    殿上重臣为琴声所摄,一时心神摇曳,许久,众人才恍惚回神。

    李旻双目深敛,拍手笑赞道:“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大都护琴技无双,宫里的乐师怕不是都要甘拜下风了。”

    元晟起身,烟青衣摆回旋,语声淡和:“陛下谬赞,臣献丑了。”

    此时,穆之洵缓缓走到李旻身边,语声低沉:“陛下,已布置妥当,可以动手了。”

    李旻眉梢一跳,凤目瞬间凝结成冰。

    元晟坐在矮案前,神色慵淡的观赏着殿中剑舞,唇角隐隐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似浑然不觉危险已经逼近。

    忽有寒风掠起,一股冰冷萧杀之气自舞剑的舞姬中破风而出,灯影剧烈摇摆起来,胭脂色的身影迅疾纵起,手中利剑直取元晟心房!

    殿门在同一时间关闭,百十名玄甲武士从天而降,劲弩尖刀指向同一个方向。

    殿中众臣突见惊变,纷纷慌忙的起身离席躲到大殿角落,生怕刀剑无眼,殃及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