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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娇千金084

    苏娉听完他的话久久无言,心里的震撼以及他带来的冲击久久不能平复。

    陆长风就坐在旁边,也不着急催她。

    屋子里一片寂静,能听到院子外面夏莹和何忠的说话声,夏莹在压水井打水洗碗,何忠抢过搪瓷盆,然后是一阵娇俏的笑声。

    她终于把视线落在男人身上。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无声地等她的回答。

    “我需要好好想想。”苏娉看着他的眼睛,坦诚道:“如果决定和你在一起,以后因为各种原因走不下去,对我们彼此的名声都有损害。”

    她从来不是因为一时感动三言两语就冲昏头脑的人,她顾及的方面很多,除了两人的职业外,还有现在这个环境带来的压力。

    谈了对象最后没能结婚,对于两人都有影响。

    苏娉虽然表面看起来温和,但她和沈元白性格一样,冷静理智,有自己的想法。

    “好。”陆长风知道她的顾虑,也没有要求她像自己一样孤注一掷,性格不同,能理解。

    他可以给她时间好好考虑,想清楚是否愿意把余生交托到自己手里。

    “晚上我过来换药,”男人起身,垂眸看她:“把汤喝完。”

    “……嗯。”

    等他出了房门,没过多久,夏莹探头探脑进来。

    “阿娉,吃完了吗?我把碗拿去给何忠洗了。”

    看了眼桌上没怎么动的土豆排骨汤,她不好意思道:“是不是我手艺不太好啊?我也觉得没你做的好吃。”

    她家不经常吃肉,排骨也不常见,都是逢年过节才舍得把肉票去用完,而且还是要提着走亲戚的。

    素菜她比较拿手,荤菜就不太擅长,也做不出苏娉那么多花样。

    “不是,”怕她误会,苏娉轻声解释道:“很好喝,我在想别的事。”

    “跟陆副团长有关?”夏莹嗅觉十分敏锐,看着她耳根可疑的红色:“你们在屋子里这么久,说了什么?”

    苏娉没有瞒她,把刚才的话跟她说了。

    “我的天!天老爷啊。”夏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不是,陆副团长疯了吧?我从来没听过哪个男人主动说要入赘的话。”

    “更何况他还是个前途无量的军官!哪怕他大哥二哥挑大粪,也不影响他的身份地位啊。”

    “阿娉,要么是他疯了,要么是你给他下蛊了。”夏莹肯定道。

    就她们老家那个穷疙瘩,生产队也有很多年轻小伙没娶媳妇,要是碰上家里没有儿子的城里姑娘家招郎也是不会去的。

    谁不想正正经经娶媳妇,跑去倒插门啊?!

    按照农村的说话,这是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谁家出了个这样的人,那一大家子在外人面前都会抬不起头来。

    “我听说西北的男人都比较强势,要脸面,陆副团长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苏娉也觉得陆长风是失了心智,可他当时的神情不似作伪,甚至连改姓的事情都想好了。

    “把自己赔进去,把下半辈子的脸面赔进去,就为了给你一份安全感。”夏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她敢说同样的事情放在何忠身上他绝对接受不了的。

    他能主动说出结婚后晚几年要孩子已经是他家比较开明,他妈妈性格也和善。

    “阿娉。”夏莹担忧地看向她的小腹:“你是真的伤了身子吗?我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

    “小时候寒凉的药喝多了。”苏娉低头看着腕间的镂空雕花银镯,她心里乱糟糟的。

    现在脑海里只有他那句:我喜欢你,想带你回西北见长辈。

    “张老师是很厉害的医生,他有给你把过脉吗?”

    “没有。”她摇头道:“张爷爷给我诊过,说好好调养以后会恢复的。”

    妈妈说需要几年的时间,来了东城大学以后,因为身体好转,她很少喝中药了,只吃外公给她定时寄来滋补身体的药丸。

    “没事的,你一定能调养好的。”夏莹安慰道:“你认识这么多厉害的医生,有张老师和简老先生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就是陆副团长……你想好怎么办了吗?”她看得出来,好友是动了心,她也明白自己的心意。

    苏娉指尖碰着铃铛,她摇头:“让我再想想。”

    督促她喝完排骨汤后,夏莹没有再打扰她,拿着碗筷退了出去。

    她心里是羡慕的,这样炙热滚烫明目张胆的喜欢,太难得了。

    出了屋子,走到压水井旁边,她弯腰把空碗放到搪瓷盆里让何忠洗:“待会儿应该会有人来卫生所,我去前面看着。”

    卫生所在院子旁边,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单间。

    “好,等下我去厨房给你铲点炭火过去。”

    夏莹听完这话,心里甜丝丝的,对阿娉的羡慕也少了一些。

    个人有个人的际遇,何忠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因为右腿不方便动,苏娉只能平躺着,目不转睛盯着顶上的房梁看。

    木梁上是青瓦,卫生所的条件已经算好的,起码不是茅草顶。

    她略微失神,一直在想陆长风之前说的话。

    男人的进攻凶猛迅速,她必须给一个明确的回应。

    带着这样的心情一直到了傍晚六点多,陆长风来给她送饭。

    夏莹煮了米饭,特意给她蒸了肉饼汤,还有一份红烧小排。

    苏娉握着勺子,默不作声喝着汤。

    陆长风看了一阵,下意识从兜里摸出烟盒,烟嘴刚抵到指尖,又被他毫不留情地塞了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忽然低笑出声。

    苏娉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

    “我是在想,我们看起来还挺相配的。”他唇角笑意荡漾:“我伤了右手,你伤了右腿,很和谐啊。”

    “……”苏娉无言以对。

    她并不想要这种和谐。

    外头夜色渐深,何忠和夏莹关着门在厨房说话,炉火烧得旺盛。

    忽然有推门声,两人齐刷刷回头,就见男人拿着铲子,铲了满满一下炭火大步走了。

    看着立马偃旗息鼓的炉火,何忠无奈往里添了两根柴火。

    “陆副团长和苏同学能说清楚吗?”

    “能吧。”夏莹本来想问问,如果她家没有儿子,他愿意入赘吗?

    但想想何必要做这种假设,想一些莫须有的事来让自己堵心。

    “咱俩只能在厨房多待会儿了。”她搓搓手掌,“他们应该还要谈挺久。”

    陆长风把带着炉灰的炭火倒在屋子中间,他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黄豆,如数扔灰里。

    又拿着铲子出了门,立在墙角,顺便拣了根树枝进来。

    关了门,他也没坐,就蹲在炭火旁边,握着树枝扒拉炉灰。

    苏娉小口喝着肉饼汤,不动声色看着他的动作。

    两人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是屋子里氛围很融洽,暖洋洋的。

    过了一阵,她说:“我吃完了。”

    男人扔掉树枝,起身:“我去洗碗。”

    苏娉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制止。

    见陆长风去而复返,夏莹正疑惑他又要做什么,结果就看到他打了瓢水在洗碗。

    因为肉汤有油,滑腻腻的,他从炉子里舀了点草木灰,单手搓着碗。

    夏莹和何忠面面相觑,收回视线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瓷碗放到碗柜倒扣沥水,陆长风经过灶台的时候,伸手拍了拍何忠的肩膀:“兄弟,谢了。”

    这是在说给他和苏娉留空间的事。

    “……”何忠好半天反应过来,看着肩膀上那块湿泞的手印,陷入沉思。

    “笃笃——”这回陆长风没有直接进去。

    苏娉愣了一下,不等说话,就听男人放缓了声音,“苏医生,我来换药。”

    这是在提醒她。

    苏娉哭笑不得,“进来吧,陆副团长。”

    后面几个字咬得尤其重。

    陆长风脚步依然稳重,但身体紧绷,看得出来是有些紧张的。

    他先把炉灰里的黄豆扒拉了出来,让它们在旁边凉着。

    他动作很慢,像是在给她组织语言的时间。

    也给自己平静的间隙。

    做完这些,他郑重其事地拉开椅子,在苏娉平静的目光下,解开纽扣的手微僵。

    因为纱布和绷带太厚,紧紧贴着衣袖,苏娉还礼貌性地帮他拽了一下袖子。

    陆长风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无比煎熬,就等着她手里审判的大刀落下。

    苏娉抬手指了一下桌子前面的药箱:“麻烦帮我拿近一点,谢谢。”

    陆长风长臂一伸,将医药箱推了过去。

    她从容打开,拿出药粉纱布绷带,下巴微抬,温声道:“坐近一些。”

    虽然还是这副温和的神情,但陆长风总觉得隐约带了点颐指气使的感觉,琢磨出味,他往前凑了一点。

    这次,面对他块垒分明的腹肌,苏娉没有脸红,也没有眼神闪躲,镇定自若地替他换药。

    他侧坐着,右手挨着床边,方便她动作。

    苏娉做事时很认真,因为低着头,可以看到她微颤的黑长睫毛在眼底投下阴翳。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胳膊上,痒痒的,还有几缕头发蹭着手臂。

    陆长风眸光紧紧锁住她,没有分神半刻。

    苏娉的手法很轻柔,也可能是因为他注意力没在自己的伤口上,所以药粉倒下来的时候并没有觉得痛。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外面也没有任何声音,呼吸清晰可闻。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收起纱布和绷带,说:“好了。”

    陆长风“嗯”了一声,没有动,直勾勾地看着她。

    苏娉从医药箱里取出装着银针的布包,展开摊在桌上。

    她葱白指尖捻着泛着幽幽寒意的长针,秀气的柳眉纠结地拧了片刻,复而舒展,但迟迟没有动作。

    陆长风挑眉,戏谑地看着小姑娘时而迟疑时而坚定但下一刻又变幻的神色。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怕疼。

    似有所感,苏娉抬头看他,见他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的样子,心里气结。

    手里的银针毫不犹豫扎进穴位。

    “佩服。”陆长风悠悠道。

    苏娉:“……”跟这样的人处对象会经常肝气郁结吧?她觉得自己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

    见她表情淡淡地继续扎针,陆长风也不再说话激她,穿上衬衫,把炭火边上的崩开了口子的黄豆都捡起来。

    苏娉看了他一眼,漠然收针。

    “消消气。”陆长风笑着把搓掉灰尘的黄豆放在桌上,手掌在裤腿上蹭了蹭,他握住小姑娘的脚腕,轻柔的放在自己腿上。

    白皙的小脚和黑裤呈明显对比,陆长风左手力道不轻不重按着她略微肿胀的脚背,问她:“聊聊?”

    苏娉靠着床头,看着他的动作,过了片刻,她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她语气不急不缓:“防空洞那次?还是海边给我衬衣帮我遮掩那次?亦或者陪我去妙仁堂经过百货大楼陪我躲雨那次?”

    陆长风没想到小姑娘把他之前说的话又还给了他,明显是要找回场子。

    他笑声清浅无奈,“每一次。”

    “出现在你身边的每一次,都在喜欢你。”

    也就是说,从他有意识地靠近她开始,就已经动了心。

    苏娉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男人是典型的丹凤眼,眼形细长内勾外翘,笑起来时眼尾上扬,但眉眼间总是带着一股压不住的野性和凶悍。

    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可怕,让人不敢直视。

    陆长风大大方方让她看,手上动作没停,调侃道:“随便看,家里基因还不错,虽然没有你哥那么好看,但也还是略有几分姿色在的。”

    “……”

    苏娉忍了又忍,她说:“勉勉强强。”

    “那我这勉勉强强的长相,能入得了你的眼吗?”话题越来越跑偏,他漫不经心问。

    陆长风是那种很凌厉的长相,他五官轮廓分明,下颌线流畅硬朗,鼻梁高挺唇瓣很薄。

    听到他的话,苏娉又开始认真打量起来,看得更细致了。

    “还行吧。”她说:“勉勉强强能当我对象。”

    陆长风哼笑一声,勾起唇角刚要说什么,手上动作凝滞,他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眨看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还行吧。”苏娉复述一遍。

    “下一句。”男人眼底像是被撒了一把星星,亮的吓人。

    “勉勉强强……”在他作势要倾身过来时,苏娉别开眼,没看他压迫性十足的目光,轻声道:“能当我对象。”

    陆长风恨不得现在就回团部拉着沈元白的拳头往自己身上揍。

    心潮激荡难平,他冷静下来,说:“你挑个日子,我向上面打结婚报告,请假带你回家见我爸妈,拿户口去改姓。”

    “……我爸妈不是很缺儿子。”苏娉温声道:“你还是继续姓陆吧。”

    陆长风略微往身后的椅背靠,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惋惜道:“那你哥只能从我哥变成大舅子了。”

    苏娉好气又好笑。

    既然答应了,她觉得应该把自己的家庭情况都说给他听,她嗓音轻柔缓和,把往事一桩一件道来。

    陆长风安静听着,没有出声,手指不紧不慢捏着她的脚踝。

    “就是这样的,有一点复杂。”苏娉说这些的时候,神色始终平静。

    她没有跟他说自己小时候一天要吃多少药,只是再次告知自己身体并不是很好,子嗣方面有些艰难。

    “你还可以反悔,出了这间屋子,当什么也没说过,我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陆长风过了很久才出声,他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