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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孽障

    梦中。

    匪贼狞笑着,扯着她的长发,像拖牲口般将她往道旁草堆里拖,她的手掌、衣衫尽被碎石砾磨破,手心一片温热。

    她知道那是血,她的血或许还有见月的。

    不远处,林中尸体横陈,整个商队被洗劫一空,那些匪贼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将商队屠了个干净。

    她和见月是唯一两个小娘子,原本藏在商队里是逃出金陵去活命的,却没想到刚出金陵没多久就将自己送到了死道上。

    见月为了保护她,被匪贼捅了个穿漏。

    “姑娘,奴婢只恨没有力量可以保护你”见月睁着双圆溜溜的眼,不甘地倒在血泊里。

    她撕心裂肺喊得凄厉,被匪贼赏了一巴掌,口中涌出一口腥甜。

    有世家的车队经过,听见她如蝼蚁般爬着喊救命,厌恶地“啧”了一声,匪贼不惹世家,扯着她让道。

    车轮辘辘从雪道上而过,新下的雪覆住了鲜红的血。

    就在匪贼欺身而上,她绝望地闭上双眼时,一只利箭破空而来,刷地射穿了匪贼的心脏,洇开一朵血花。

    是裴麟,一身玄衣,踏马而来。

    骨节分明的指握住染血的箭羽轻轻一抽,匪贼的尸身轰然倒塌,墨色的大氅随即挡着雪粒子从头罩下,将她遮了个严实。

    裴麟侧了脸,长身玉立,宽肩窄腰,像矗立于风雪下的青山。

    她浑身止不住颤抖,用了半晌支起身子道谢,眼泪从空洞的眼中涌出,好像都是凉的。

    那时的裴麟已近弱冠,声音醇厚而清透,她不敢看他,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天地都在旋转。

    裴麟沉默片刻,没有转头就走。他说天地广阔,东南西北皆是生路,问她要去哪,他可以送她一程。

    可阿娘和外祖都死了,从小陪伴到大的贴身女婢见月也为了保护她死在匪贼刀下。

    在这世间,她无人可依,东南西北都是路,却无处可去。

    画面一转。

    溪边林间,她亲手挖坑埋了见月,立了碑。她面纱之下一片平静,转身行跪礼:“烦请恩公带我回金陵。”

    那仿佛是她走过的最长一段路了。

    裴麟在前头牵着马,马蹄在积了薄雪的官道上踩出一个个月牙,她扶着手下冰冷的马鞍,眼前是逃不出的金陵。

    夜色一片漆黑,耳边只有嘚嘚的马蹄声。

    “嘚嘚嘚嘚”

    突然,妇人的哭泣声划破长夜——

    “姑娘,姑娘!出事了!”

    徐香晚一脸迷糊地被见月摇醒,揉了揉发酸的眼。

    满室烛光亮得她晃眼,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掺杂着啼哭声,她隐隐约约觉得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心如擂鼓般怦怦直跳起来。

    她许久没有梦见前世了,总觉得是不好的征兆。

    果然,见月看她醒来,将她扶起焦急道:“姑娘不好了,姑爷把二房的郎君打折了!”

    裴老太爷虽已仙逝,但因齐老太君尚且健在,因此三房住在一个府内并未分家,各房都设了一个对外进出的门,几房间便以院墙园林相隔。

    去往二房所在的西院路上,徐香晚拉着见月问了好几遍。

    “你确定是夫君将裴勋打折了?”

    见月头点得跟捣蒜似的。

    徐香晚默然,抬头看了眼还黑着的天,都被裴家这满府通明照得发亮。

    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叫骂声在夜里鬼哭狼嚎似的渗人。

    听这架势,怕是不能善了。

    饶是心里有了些准备,走进裴勋的房间时,满地淋漓的血迹还是刺得徐香晚汗毛直立,几个女婢匍匐在地擦拭着。

    郑大娘子扑在床边,歇斯底里地哭:“我命苦的儿啊,怎么摊上这么一个毁天灭地的煞星!”

    二房家主裴秀立在一旁,脸色极为阴沉骇人。

    而另一边,齐老太君夜半被兴师动众地请了过来,正坐在高堂上一脸疲色地扶着额,脚下是跪着认罪的林氏。

    徐香晚见状,当机立断地跪在了林氏身后。

    在郑氏骂骂咧咧的啼哭声里,徐香晚大致了解了下情况。

    裴勋因给裴麟下药毒打的事,原本被罚着跪宗祠,他见无人看管,半夜溜回了房间睡大觉,谁知遇上了醒来寻仇的裴麟,裴勋幼时也跟着学过些武,两人动起手来一通往死里打,将房间弄得满地狼藉,裴勋还被裴麟打折了一条腿,郎中看过说以后好不好看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