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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运动会

    一中高中部开运动会的这天下午若菲没有比赛,于是她坐在班级区域的凳子上发着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起来。

    这学期一开学就有一中要搬进开发区新建的高中城的传闻,所以她和钱凤住的那个出租屋到期后没有续租,暂时无处可去的若菲,只能按照家里人的吩咐,在4月份搬进了市里的舅爷家。

    若菲和这个以往只有过年才见一面的舅爷并不熟,她也不喜欢那个从来都不笑的舅奶奶,但她又实在是没有地方去,只好硬着头皮搬进了那间原本是舅奶奶的卧室。

    刚开始若菲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她觉得她成了别人的累赘,每天低头吃完饭就回到卧室,从来不主动说话,也尽量减少和他们的碰面,就连去卫生间都要等到他们回卧室之后才去。

    直到有一天她为了捡掉在地上的笔盖,发现了小床头柜下的500块钱。

    经过一段时间的回忆和思考过后,明白了这些钱是家里人偷偷塞给舅奶奶的若菲把钱放回了原位,从那以后,她不再一直心怀愧疚。

    中间舅爷和舅奶奶有事出去了一天,那天晚上若菲一个人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写作业,她感觉她好像又回到了初一那年。

    边写作业边看电视真是太开心了。

    4月14日那天,中午放学若菲发现爸爸妈妈还有小姨小姨夫都在舅爷家。见到了很久没见的爸爸若菲本来很高兴,但是很快发现他们的表情都不是很好,尤其是小姨,好像还有点精神恍惚的样子,于是她吃了饭就按照大人的吩咐进房间休息了。

    若菲当然睡不着,她耳朵贴在卧室门上听着对面客厅的谈话,但听得并不是很清楚,她听了很久也没弄懂他们在聊什么。

    过了一会儿若菲听见小姨说了一句“那上面要贴瓷砖吗?”妈妈回她“你糊涂了是吧,小点声。”

    接着她就听见了客厅关门的声音,这下若菲一丁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4月17日中午,正在午休的若菲听见了床头柜上分机电话响了,一看电话是她家里的固定电话,若菲立刻接了起来,。

    默默地听完了舅爷和爸爸的对话后若菲突然有种不详的感觉,因为在刚挂断的电话里,舅爷爷说了一句“我姐已经走了,你们还要好好生活。”

    姥姥是回老家了吗?可是姥姥不识字,不可能一个人回去的啊。

    当若菲联想到前两天小姨的那句话的时候,眼泪先掉了下来。

    那天中午,若菲趴在枕头上哭了一整个中午,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接下来的很多天若菲上课都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告诉她“是你想多了。”另一个告诉她“你推断的没错。”

    后来第二个小人赢了。

    若菲当天中午就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要买资料需要20块钱,挂电话之前故意问了一句“姥姥和爷爷(姥爷)身体怎么样?”爸爸的回答是“你好好学习。”,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放好电话,若菲拿出了她的黑色挎包,从上面抽出了一根棉线系在了她左手的手腕上。

    若菲开始失眠,不管是中午还是晚上,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和姥姥有关的事,一想到那些事,眼泪就会一直流个不停。

    若菲想到了姥姥给她做的那两条手帕,想到了上面绣着的小草,又想到了后来补绣上去的雨滴。

    想到了四年级的时候,姥姥给她买的那种超大颗的中间带着花朵图案的水果糖。

    想到了六年级的时候,她和妈妈还有姥姥三个人并排走着逛着的路边的集市。

    想到了初一的时候,姥姥给她缝的装饭票的抽绳小布兜和拾棉花的花袋。

    想到了初二的时候,姥姥躺坐在她旁边的那张小床上看着她梳头时从气管里传来的“吼吼”的声音。

    ……

    这极其严重的失眠不仅让若菲的黑眼圈越来越明显,也让她开始在上课的时候经常打瞌睡。

    课间,若菲一下课就闭着眼睛趴在座位上,岑岩峰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回答。被问烦了,她课间就直接去台阶。当她发现岑岩峰开始跟着她去台阶之后,她一下课就跑进卫生间直到响铃前一分钟才进教室。

    五一假期回到家后若菲发现第二个小人真的赢了。

    给姥姥烧纸的时候,其它孩子都哭成了泪人,若菲却没有哭出来,她的眼泪好像已经流干了。

    听见妈妈悲痛欲绝地哭着对姥姥说“你要保佑这几个孩子好好学习”,若菲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学习真的比人的命都重要吗?”

    看着那堆怎么烧都烧不完的纸,若菲在心里默默地问道:“姥姥,你有没有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呢?离开是什么感觉?你现在是自由的吗?”

    大风卷起了灰烬却没有带来回答。

    那天回到家躺在床上后,若菲又开始回想着姥姥的一生。

    姥姥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后来嫁给了劳动人民出生的姥爷,生了四个孩子,年轻的时候一边在地里帮姥爷干活一边带大了孩子,孩子长大后又给孩子带孩子。

    “看,姥姥60年的人生用这一句话就总结完了。”

    若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长大了,绝对不能像姥姥一样……”

    “若菲,你在干嘛呢?”

    刘莎莎的声音打断了若菲的思绪。

    新的学期13班班主任并没有重新选班委,尖子班的学生都把学习放第一位,没有人主动提出要揽下班长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职务。

    若菲晃了晃手里厚厚的书,“在看从图书馆借的书,可是好像有点难,我看不懂。”

    “什么书啊?”

    若菲把书递了过去,那是本很早之前出版的乔治华盛顿的自传,是她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硬皮书。

    刘莎莎翻了翻那本书又把它还给了若菲,“你为什么喜欢看外国人的传记啊?”

    “当时时间不够了我就随便拿了一本,没想到这本书这么没意思,明天我就还掉了。”

    看着刘莎莎,若菲想起了她在一中校庆活动上的表演。

    3月底的周六上午,s市一中的50周年校庆文艺演出在逸夫楼的大会堂举行,市里的电视台还来学校录制了那次表演。因为座位有限,每个班只能派10个人去当观众,老师让班长刘莎莎负责选观众,她专门给若菲留了一张票。

    那天岑岩峰在台上弹着钢琴,刘莎莎站在舞台中央唱着歌,在灯光的照耀下,越看越像是一对璧人。

    那是若菲第一次看见岑岩峰弹钢琴,看着台上的他,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钢琴弹得很好的陌生人。

    “刘莎莎,校庆那天你唱歌唱得真好听。”

    “真的吗?”

    “嗯。”

    “假期我和岑岩峰一起到学校练习了很多次,最后一次练习完,音乐老师说我们的表演马马虎虎,说再这样就不让我们上台了,开学那几个星期我们又抽时间练了很多次老师才满意的。”

    “我觉得你们表演得很好,坐我旁边的赵昊文也是这么觉得的。”

    刘莎莎笑了笑,“若菲,你陪我去看比赛吧。”

    “什么比赛啊?”

    “跳高。”

    “你自己去吧,我刚才听见我们班有几个女生也去看跳高了。”

    刘莎莎拉着若菲站了起来,“我想让你陪我去,反正你也看不懂你手里的书,走吧。”

    “好吧。”若菲把书放在了自己的凳子上,看了看周围的同班同学,他们要么在认真做题,要么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着天。

    刘莎莎从地上的筐子里拿了两瓶水递给了若菲一瓶,“咱们不能空着手去加油。”

    若菲接过了水,刘莎莎又挽住了她的胳膊,两人朝着跳高场走了过去。

    “咱们班跳高有几个人啊?”

    “每个班跳高只能报两个人,咱们班是岑岩峰和赵昊文。”

    “哦。”

    “若菲,你报的是标枪吧?”

    “嗯。”

    “成绩怎么样?”

    若菲看着刘莎莎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初赛就被刷下来了。”

    “没关系的,我也是,跳远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两个人走到了离跳高场地不远的地方,若菲看见那里有很多人,但是现在好像并没有比赛,她朝右看看见了靠在足球门框上的岑岩峰。

    岑岩峰好像也看见了她和刘莎莎,朝她们走了过来,“你怎么才来啊?”

    刘莎莎看着岑岩峰问道:“你们决赛开始了吗?”

    “还没有。”

    见刘莎莎把水递给了岑岩峰若菲便朝着足球门框边的赵昊文走了过去,“hi,爱趴着睡觉的赵昊文。”

    “hi,若菲女侠。”

    “拜托拜托,我上次就说了别再这么叫我了,老郑走以后就没人这么叫我了。”

    “那我以后要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若菲就行了。”

    “你也一样以后叫我赵昊文就行了,不用每次都加上一个‘爱睡觉’。”

    “好好,我记住了。”若菲冲他笑了笑,把水递了过去。

    “谢了,你的水真及时,我之前那瓶刚喝完。”说罢赵昊文就扭开那瓶水,大口地喝着。

    “是班长刘莎莎让我送来的,你要谢就谢她吧。”若菲扭头看了一下跳高杆,那个杆子已经很高了,“你们现在是决赛吗?”

    “对,还剩四个人,再淘汰一个就能拿名次了。”

    “哦。”若菲又扭头看了看那个高度,真的很高。

    “你带纸巾了吗?”

    若菲回过身摸了摸口袋,“还有一张了。”

    赵昊文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若菲看见他的脑门上留下了一个白色的点。

    那包纸巾在口袋放太久了,居然开始掉渣了。

    “赵昊文,你额头上沾了一点纸屑。”

    “哪里?”

    若菲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右额头,赵昊文摸在了他的左额头。

    “还没掉。”

    “我看不见,你帮我弄掉吧。”

    若菲正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岑岩峰走了过来摸了赵昊文脑门一下,“没有了。”又转向了若菲,“你怎么才来啊?比赛都快完了。”

    “女子100米半决赛第五组请到跑道前做准备。一号道董瑞雪,二号道李芬芬……”

    听见大广播里瑞雪的名字,若菲赶忙对着岑岩峰说:“给你俩加油的人够多了,我先走了。”

    岑岩峰把他手里的半瓶水塞到了若菲的手里,“你帮我拿着水。”

    “我不看你决赛了,你等会要喝水我给不了你。”

    这时从跳高场地传来了哨子声,岑岩峰直接朝着比赛场地走了过去,赵昊文把水瓶放在足球门边的地上后也去了比赛场地。

    若菲站在原地视线不停地在100米起跑线的跑道和跳高场地切换。

    100米起跑线那里站了好几排人,董瑞雪现在在第五排。

    跳高场地这里,岑岩峰排在第二位。

    当若菲看见跳高场地上第一个男生没成功,排在第二的岑岩峰跳过去了之后,立刻朝着跑道跑了过去。

    “雪。”

    “若菲?你怎么来了?”董瑞雪满脸惊喜。

    “我听见你名字了,我去终点线给你加油啊。”

    “好。”

    若菲拿着岑岩峰的水跑到了终点线附近。

    半决赛结束,董瑞雪以小组第一的成绩进了决赛。若菲便继续陪着她,直到决赛结束后两个人才搬着凳子朝着教学楼走去。

    “雪,你真厉害,第二名。”

    “只差一点就是第一了,太可惜了。”

    “第二已经很厉害了,你看你淘汰了多少人啊。”

    “你参加的什么项目啊?”

    “标枪,我初赛就被淘汰了,你比我厉害多了。”

    “我标枪也扔不好,我就跑步还行。”

    “我跑步最差了,我也最怕跑步了。”

    “那去年的冬季长跑你是怎么跑下来的啊?”

    “我去年差点累死在路上,跑完腿还疼了一个多星期。”

    “我去年好像没看见你,今年冬季长跑你跑完我给你送热水吧。”

    “我跑得很慢的,你还是别等我了,初三那年的冬季长跑班里的女同学拉着我跑,我才跑了50名,之前都是倒数的。”

    “那今年冬季长跑我拉着你跑好不好”

    “别别,千万别,你拉着我跑,不但你没有好成绩了,我还会很累很累的。”

    “那好吧。”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二楼的楼梯口。

    “若菲,那我回班了啊,有时间去你们班找你。”

    “好的。”

    若菲回到了班里,班里的同学三五成群地说着话,教室里比平时的课间要热闹很多。

    她在靠墙的座位坐了下来,把手里的水瓶放进了岑岩峰的桌洞里,“给你的水。”

    “你跑哪儿去了?”

    “看6班雪的比赛啊,她进到100米决赛了,她拿了第二名呢。”

    “自己班的比赛你不看,别人班的比赛你倒是看得起劲,这么喜欢6班你怎么不去6班啊?”

    若菲看着岑岩峰笑了笑,“说不定下次滚动我就去了。”

    岑岩峰愣住了,“你……你真想去平行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