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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在人间

    幽篁怕头发太凌乱,拿出为狐狸梳毛的珊瑚梳子,重新把头发梳理一遍。

    他正要叫小白进来,忽然间,小白的气息消失了。

    幽篁猛然起身,又缓缓坐下,绸缎面衣裳被手指握得起皱。

    信誓旦旦说要照顾他,结果一眨眼的功夫便离开了。

    他在期望什么?刚才的他丧失了基本判断。

    小白,他的灵宠,筑基成功,立刻逃离。

    没有筑基便能躲过他的灵力探查,筑基初期的修为就能从千秋云手中救下自己。怎么可能?

    小白的背后必然有高人相助。

    为何屡次三番救他?为何救了他,又离开?

    究竟是从天而降、助他的神兵菩萨,还是天道觉得自己不够惨,派下的恶鬼阎罗?看似善意,实则推他入九层地狱……

    最令他难以理解的一点:上辈子,小白从未出现过。

    就好像是……特意为重生的他而来……

    幽篁心弦微动,又立刻唾弃起自己的软弱动摇。

    默默拿起玉簪,替自己挽好乌发。双手用力一握,珊瑚梳子化作齑粉。

    卧房寂静无声,阳光从窗前移动下落。月光接替,撒下清冷的光辉。

    “抱歉,我来晚了。”白玉也没想到回来得这么晚。

    他手里提着木盒,推门而入,见幽篁盘膝而坐,眼上系的黑绸带,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发带下高挺的鼻梁与浅薄红唇,优越而冷漠。

    修炼也太拼命了!

    白玉不无佩服地摇头,反派越努力死得越快。

    “你回来了?”

    白玉沉浸在反派绝世无双的美貌里,没有注意到幽篁语气中的犹疑诧异,顺口说道:“你眼上的绸带真好看。”

    说完,懊恼地捂住嘴。这不戳人伤口吗?

    幽篁非但没生气,还从芥子空间里拿出同款绸带,随手扔了过来。

    “送你,束发。”

    白玉接住,摸了摸,沁凉丝滑。

    “绸带太滑了,我怕扎不好……”

    他日常用棉质发带扎高马尾,已费足了力气。

    要不是留短发惹人非议,真恨不得剃寸头。

    幽篁嘴角抽了抽,是谁大言不惭地说帮他束发?

    “你过来,我教你。”

    木盒放在床头柜上,白玉扭捏坐下。

    屋内干净得一尘不染,沐浴的木桶也消失了。

    “你收拾屋子了?真勤快。”

    马尾被人用力往后坠了坠,白玉瞥见幽篁的嘴角绷直。

    心想,我明明夸他呢,怎么突然生气?莫名其妙。

    幽篁为何生气,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者说不能算生气,只有些许的气闷。

    理智告诉他小白不会回来,他却耗费为数不多的灵力收拾房间,怀着难以明说的期冀。

    屡次三番告诫自己不要心软,但听到小白说“我回来了”,他骤然一松,生出汹涌如浪的喜悦。

    他在气自己,又放任这样的自己。

    珊瑚梳子毁了,但常用的檀木梳还在。

    幽篁解开白玉的发带,发尾下落,扫过他的面颊,生出微小的痒意。

    小白的头发硬直顺滑,不似原身狐狸毛茸柔软蓬松。

    听说头发硬的人个性暴躁、倔强,小白的真实性格会是这样的吗?

    幽篁想象不出,总觉得小白即便筑基化形,还是那个爱撒娇又黏人的狐狸。

    他看不见,所以动作缓慢,手指摸索着寻找一侧发鬓。

    白玉生出一种被轻轻抚摸脑袋的错觉。

    鼻子一酸,哑道:“你好像我的娘亲……”

    幽篁手一僵。谢谢,我只让你喊过爹。

    “我去。”

    白玉反应过来,慌忙解释道:“我不是有病,我有感而发……”

    发鬓又被拽了一下,白玉赶紧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是孤儿,从小没有父母。看别人家的父母替孩子整理头发、还会拍拍头……一直很好奇,很羡慕。”

    幽篁的心脏骤然一缩,梳发的动作更轻柔了。

    “我幼时,娘亲常常替我梳头,也会拍拍我的脑袋,夸我聪明,明明我做的并不好。

    娘亲性格豪爽、敢爱敢恨,是风风火火的女子,对我却极有耐心。我偷懒背不下经文,一向温和的父亲都能被我气得跳脚,反倒娘亲一字一字教我读写,从不对我发火……”

    幽篁不知为何,说起从未与他人吐露过的儿时往事。

    白玉羡慕道:“真好。”

    两人突然陷入无声的寂静,唯有木齿与头发摩擦的沙沙声。

    过了片刻,白玉气呼呼道:“我今个回来这么晚,都怪你。”

    幽篁宽大的手掌略过白玉的耳后,拢起发顶发髻,一手握住发髻,一手从芥子空间中拿出白玉簪固定发髻。

    耳畔,小白絮絮叨叨。

    “为了救你,我不得不连夜跑路。租房的房租还没给王婶呢,又跑了数百公里回去结清房租。

    然后向掌柜辞工。嗐,我才答应掌柜一定不走……掌柜不愿放我走,同我拉扯半天,害我没要当月的工钱就跑了。我对你的救命大恩,你打算怎么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