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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伍、宝龄相亲

    白地青花、斜襟菊花扣。

    当招娣将那袭旗袍缓缓展开时,宝龄微微一笑。果然,是她心底的模样。

    这件旗袍,是她叫招娣去找苏州有名的裁缝师傅新定制的,至于原型,是来自于前世女星范冰冰“范爷”在宣传片中所穿的青花瓷旗袍。“范爷”穿着青花旗袍惊艳整个戛纳,如今她要穿着这件旗袍去相亲。

    虽然她也知道,要改变所有人对顾大小姐的看法,并不是单靠一件衣服就可以做到,只不过,人的着装也体现了一个人的品性。顾大小姐从前喜欢的那些大红大绿,她一律摒弃,既然白氏想让她出丑,她便非要得体一场给所有人看。不为了别的,就当是为了让她爹娘宽心也好。有哪一位父母,不希望以自己的子女为骄傲?

    旗袍穿上身,宝龄便听到身后招娣的抽气声。她暗自一笑,前世她微胖,减肥许久,效果也并不显著,这世倒是瘦了,只不过那身子骨还未到女人最美的时候,该凸出的地方都只是微微隆起罢了,并不能发挥旗袍最大的优势。幸好她并没有完全按照范冰冰的那袭鱼尾晚宴裙来做,也没有太多的装饰与花俏,只是最简单的裁剪,裙摆正好遮住小腿,穿上白色的高跟鞋,反而藏了拙,干净清爽,又不太张扬,很符合此刻的年龄。

    她忽然想起阮氏送的那条水蓝色的丝巾,叫招娣取了来,随意的披在肩上,自胸口打了个蝴蝶结,如同一张披肩。然后对着镜子微微一笑。

    正月一过,江南夜里虽还是有些凉,但白天已是一派春意盎然,从拂晓园走到门口,阳光细细地打在脚踝上,说不出的惬意。

    宝婳今日穿了一身粉绿碎花的裙装,想是贾妈妈一手打点的。原本苍白的小脸在衣领那朵珠花的映衬下,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宝龄走过去,挽着宝婳的胳膊上了马车,不禁露出欣赏的神情。不知从何时开始,宝婳已不是宝龄初见时那个脆弱惶恐的小女孩了,只余眼底眉梢还有一丝淡淡的羞涩,却更平添了一种楚楚动人的美。这样的女子,藏在深闺,如今带了出去,怕是要乱了多少少年的心?

    马公子的别院偏于西式,从屋内的装饰也可以看出他是一位阔气奢华的公子哥。宝龄与宝婳走进去,递过请柬,便有人接过她的斗篷,引她进去。一路上衣香髻影,热闹非凡。有中式长袍马褂的男子,也有欧洲贵妇装扮的女子,仿佛一幅中西合璧的画卷,叫人眼花缭乱。

    不时有人向她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宝龄见宝婳有些局促不安,便拉住宝婳的手朝前走,她倒不在乎那些目光,别人看她,她便也看别人,含笑回望过去,倒是那些人被看的别过头去,细声交谈:“那便是顾会长的两位千金……”

    后头的话被风吹远了,无非是说些八卦,人们对八卦的热衷,纵然是上流社会的权贵名媛,也不过与他们眼中的最底层的丫头婆子一样,或许还要更疯狂些,因为他们空余的时间更多。人一空闲,不说那些,又怎么打发时间?

    今日的寿星公马公子,果然与宝龄之前想象的一样,浓眉大眼、衣着华丽,一派富贵公子的模样,此刻正被几个差不多年纪的男子围着劝酒,双颊绯红,显然已喝到尽兴处。带宝龄进来的那下人引着她们过去,一群人方才齐齐回过头来。

    不过都是些二十左右的公子哥,听得那下人报了名讳,那目光中的含义便有些暧昧了。坊间有人传,这位商会千金在风月之地包了个小倌。大抵人们对男人三妻四妾、花天酒地都已司空见惯,甚至以此为荣,但对女人包小倌却持着一种既隐晦又暧昧的态度,仿佛隔着靴子挠痒痒,心里明明痒得很,恨不得一挠为快,却偏要作出清高、温雅的嘴脸来。所以,纵然底下对那些八卦津津乐道,但表面却还要唾弃一番。

    “原来是顾家的大小姐,久仰久仰……”一人道。

    另一人笑道:“我说林公子,怎么你这句话像是别有含义?”

    之前那人哼笑一声:“哪里有什么含义,是你喝糊涂了吧!”

    接着便是一阵哄笑。

    倒是马公子大约毕竟是这次宴会的东家,所以还是颇有礼貌,与宝龄寒暄过后,那目光便落在了宝婳身上,伸出手道:“顾二小姐,初次见面。”

    宝婳看着马公子的手,垂下眼帘并不回应,马公子落了个无趣,倒也不恼,只是通红的脸上露出几分尴尬,那手伸在半空抬也不是、落也不是。

    这么一来,倒是让宝龄对这位看起来很是憨厚的马公子颇有了几分好感,何况毕竟他是主,她们是客,她不想让他下不了台,于是不着痕迹地伸过手去握住,用的是最平等自然的方式,不轻佻亦不轻慢:“马公子,家妹内向,请别介意。”

    马公子仿佛这才正式打量宝龄,见她眉宇间自然明朗,不卑不亢,与传言竟有些出入,不觉怔住,忘了要如何回应,宝龄却已松开了手,笑一笑道:“马公子自管招呼客人。”说罢便牵着宝婳的手离开。

    林公子道:“你说这顾大小姐真的包了个小倌?”

    “那还有假?听说都带到家里了,说来顾家也真是开放。”

    另一人笑道:“唉,林公子,你要知道是真是假,问问那一位不就清楚了?那顾大小姐包的可是胭脂弄的小倌。”

    “对了,马公子不是说请了那一位么?怎的还不来?也好叫咱们见识见识,平日虽是去惯了他那些场子,人可是没见过。”

    说起那一位,马公子目光才从刚才那离开的两姐妹身上移开,笑一笑道:“他平日可是请不动,要不是我与他交好,怕是这次也难。你们见了他,只管叫邵公子就好。”

    宝龄拉着宝婳在大厅一隅坐下,此处靠窗,不如中央噪杂,比较安静,宝婳神情才略微放松。刚坐片刻,便见窗外有人道:“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