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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去了何处?”

之洋反问:“是谁按铃?”

“一名推销员。”

“现在还有这门营生吗?”

时珍答:“最近经济不景气,该行业又复古重兴。”

“推销的是什么?”

“忘情药。”

“什么?”

“我见他谈吐不俗,替他买了十瓶。”

之洋大笑,“如果真有效,一粒足够,何用那么多?”

“人家跑江湖混饭吃,自然有不得已难言之隐,何苦去拆穿他。”

时珍就是这点可爱。

“拿来看看。”

之洋打开瓶,取出那些朱红色药丸,放到鼻端嗅一嗅,便往嘴里送。

时珍看着她。“我以为你早就忘了。”

“忘得越彻底越好。”

“会不会连我俩的友情也一并忘掉?”

“不会啦,你放心,这药不是真的。”

两个女孩子嘻哈绝倒。

君子可以欺其方,话题岔开了。时珍竟不再追究之洋去了何处。

之洋忽然想起问:“时珍,你父母可算恩爱?”

“我记忆中他俩相敬如宾。”

“是同学吗?”

“同校,不同系。”

果然。

“有照片看吗?”

“家母去世后照片全给父亲收藏起来。”

之洋“啊”地一声。

“不过我房内有一张三人合照。”

时珍带之洋到她卧室,取出一张小小彩色合照。

在那张照片内,时珍只得六七岁大,已经长得与母亲一个模样。

“你说,时珍,假使我们可以认识年轻时的父母,该多有趣。”

时珍微笑,“之洋,宇宙靠时间维系秩序,一失时效,先后调错,则天下大乱,子女又怎么可以往回走去与年轻时的父母做朋友?”

之洋点点,“你说得是。”

时珍温和地说:“我早说过,这机器不是一条时光隧道,而是造梦工场。”

“多谢提点。”

“你刚才见到什么人?”

“年轻时的李梅竺教授。”

时珍一怔,“啊,你经历的一定是他的日记部分。”

“是,我也那么猜想。”

“必定是他特别怀念的一件事或是一个人。”

之洋抬起头想一想,“是他与未婚妻分手那一天。”

谁晓得时珍笑了,“那是瑶瑶阿姨,他们订过婚。”

之洋大感意外,“他们仍有来往?”

“爸与瑶姨自小是好朋友,虽然分手,却没有断绝来往,后来升华到兄妹那样和睦。”

之洋动容,“的确难得。”

时珍承认,“需要两个人词样大方。”

之洋更正,“不,三个人,令堂吉是小气亦不可。”

“对,家母亦有功劳。”

“这位瑶姨仍然健在吗?”

“不知多风骚,共结了四次婚,这次,她说,无论如何是最后一次了。”

之洋有点儿向往,“每次,她都恋爱吗?”

“嗯,看到对方,声音都会马上娇俏起来,可惜,总是要对方百分百迁就她。”

“她仍然漂亮?”

“非常好看,我记得母亲曾经说过,瑶姨是不老山人。”

“得天独厚。”

“可是她没有子女,有时情绪欠佳,会对我说:‘时珍,差一点点,你就是我的孩子,’但是她没有耐心,不适合自己带孩子,又不舍得把幼儿交给保姆,故一直踌躇,很快生理时间已过,已不能生育。”

“科学那么昌明,总有办法。”

“她好似已经放弃了那个念头。”

之洋想起来,“对了,当我的思维在别处游览之际,我的身体处于怎么样一种状态?”

“像熟睡一样。”

“外表丝毫看不出来?”

“有时,略略有点儿表情,像婴儿熟睡,忽尔微笑,忽尔皱眉,一时又静止。”

“历时多久?”

“从梦到醒,三五分钟而已。”

“唉,大梦谁先觉。”

“有古人梦见自己一生,从一无所有到荣华富贵,到最后失势潦倒,也不过是煮熟一顿黄粱的时间。”

之洋问:“后来此君怎么样了?”

“醒来之后,好像有所觉悟,回家去了,逍遥自在,不知多好。”

“让我们也都回家去吧。”

时珍劝:“之洋,古人回家可耕种过日,我们现代都会人可做什么好?”

“可成日做梦。”

“我就是怕你这种颓废的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