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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往事频频难回首

    两日后。太师府书房暗室。

    垂影依旧着薄纱青衣,飘逸而立,望着背着她,宽厚的肩膀,眼中似有莫名的情绪闪动,最终还是归于一片沉重。

    “顾陵的商船走了?”萧中石背着垂影径自把玩着手中的尹家堡传家之宝,金镶玉玉扣,问的不经心。

    “是。”垂影敛眉答。

    萧中石回过身来,将手中的玉扣递与垂影眼前,装似询问:“依你看来,尹芷岚会不会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七公子与她在断肠崖底相处那么多时日,未得一丝一毫线索,怕是她也不知道吧。”避开萧中石的巡视地目光,垂影的心有丝颤抖。

    萧中石,太过狠利。

    “哦?”显然不满意眼前女子的答复,萧中石冷笑“你这是替我着想啊,还是要救尹芷岚?”

    垂影心下一震,双膝早已跪地,青石板冷硬,她却觉得心下更冷。

    “垂影不敢。”惶恐。

    “你自是不敢,若想你娘在我太师府的日子好过些,你最好还是乖乖地听话。”萧中石淡笑地越过她走向太师椅上,喝了口茶才悠悠道“懂、么?”

    “是,主人。”威胁。他对她永远,只有威胁。

    因为她娘是被人冤枉背着他偷人的萧中石小妾?因为她娘是上官婉的替代品?还是因为她是不该出生的孽种?

    垂影依稀记得,娘最是喜欢抚着自己的眼睛,对着镜子傻笑。

    有时候精神好点,才对与她说,萧中石曾对她是如何情真意切,是如何在每个清晨为她画眉,是

    如何让抚着她的眼睛,叫她的闺名,切切地唤她:婉儿。

    夜是凉的,月凉如水,清辉却照不到她内心的角落。

    她是存了私心,尹芷岚是她的恨,可更是她的救赎。垂影怎么舍得,尹芷岚万劫不复?

    犹记得幼时她最是爱吃桂花糕,太师子嗣单薄,与她相伴的只有大夫人所生的珂姐。

    影儿本是庶出,娘总怕她惹了事,又素闻萧珂娇戾的很,只是让她对大小姐恭敬些,最是怕她开

    罪了谁,得不到好果子吃。

    她听着娘的话,躲着萧珂远远的,走过大院里,却是被诱人的桂花糕味儿引了过去。

    本是知道不对,却忍不过馋虫作祟,终是伸出小手抓了一块来吃。

    她本想吃一块的,却越发的忍不住,越吃越多,竟忘了时辰,直到一声骄横的训斥才咬着一半桂花糕,满脸面粉瞪着圆圆而惊慌的眼睛回过头来。

    萧珂却是身着一件狐狸领小夹袄,红衣趁着小脸白皙的透明,却是不爽的拿着个小马鞭,瞪着眼珠子瞧着她道:“哪里来的丫头,偷吃偷到这里来了!”

    她被吓的惊慌了,刚想开口,却是被那一块来不及咽下的桂花糕噎住了,上不上下不下憋红了一张小脸。

    萧珂本也就是吓吓她,却不想她难受成这样,也是慌了神,忙跺脚道:“急什么啊,不过是一块桂花糕,吃了也不能要了你的命!”说着便给她倒了一杯茶,抚着她的背,轻轻敲着。

    垂影本就羡慕萧珂出门时的众星捧月,对她自然也是当偶像般崇拜着,如今仙女儿般的人物离自己这般近,竟是看着她痴了,片刻也不动。

    萧珂自小被捧在手心里,加之身子自小便不好,哪里有过什么玩伴,如今这小姑娘,只觉她有意思的紧,曲起手便弹了她个脑嘣:“喂,回神啦。叫什么啊?”

    “影儿。”她的笑如耀眼的星光,她的牙齿白白的,不像她那么丑陋。她的衣服很华贵,不像她粗布衣裳。她的手很漂亮,不像她粗糙的很。

    小孩子心里那时便早已知道了什么叫做正室所出,什么叫做庶出。

    她的娘,不过是太师一夜风流后无奈纳的小妾。

    她自己也不过是那一场错误下的产物。

    她与萧珂,本就是天上地下。

    可是如今这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笑吟吟地递与她一块桂花糕时,她却只觉得,万般欣喜。

    “影儿?好吧,以后你饿了,便来这屋子里寻吃的好了!”萧珂看着眼前矮了自己一截的小女

    孩,朗声说着,更是将盘中的桂花糕一股脑倒入了她手中。

    她瘦小的很,小手堪堪捂住那些美味的吃食。

    眼神却从未离开过那俏丽的身影一眼。她喜欢她。

    或许,萧珂从不知道她有个妹妹,但垂影从那时开始,便把萧珂当做了姐姐。

    “珂儿?快出来吧,我错了还不成么?我再不与你争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你莫要气了,快出来啊。”清朗的男声响起,垂影一脸茫然,萧珂却是慌了心神。

    只顽皮地躲在桌案后,吩咐影儿道:“待会要是他进来问你,你就与他说,没有见过我,记住没?”

    说着便藏好了身子,垂影重重的点点头,萧珂却冲她俏皮地眨眨眼。

    箫陌久寻不到萧珂,心中早已生烦,有些不耐,进了内屋,转了一圈也没有丝毫线索,刚想倒杯茶见到这瘦弱地小姑娘捧着一手的糕点瞧着自己愣愣的不动,便笑了笑凑到前去问她“喂,偷吃的要是被抓住可是要被罚的。下回拿了要赶紧跑,记住了?笨丫头。”说着摸了摸她枯黄的头发,提步离去。

    这笑容,多年后,垂影依旧记得。当年那少年转过门便不见的白色衣角,是她幼时唯一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