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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医院怪谈

    第四层秘密 头疼(上)

    我的病房号是412,在靠左的这一头。过了我的房间,走廊在尽头处左拐,那里有一道铁栅门立在走廊上,挡住了通往那个拐弯的路,上面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

    那走廊,不知道通向哪里。每天黑黝黝的,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夕阳快要落山了,天边橘红的云霞懒懒地卧在山颠上,一点一点褪去灿烂的色彩。

    我坐在窗边,看着那美丽的景色发呆。这世间的一切如此美好,可美好的东西却似乎从来不属于我。我越是在乎,就越要失去,无论我怎样努力,也无法将之留住。

    或许我天生注定是一个孤独者,哪怕上天曾经给过我或大或小的希望。

    我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钟,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客人还没有来,父亲老早前就扔下我们去天国了,母亲最近也因身体不适回了老家静养。偌大的房子就剩下我一个人空守。除了那位约好的客人,没有人会再来了。

    桌椅还像从前那样摆放,地上的影子交错。盯得时间久了,仿佛看到几个人影晃动,甚至还有说话的声音。有父亲,有母亲,还有她,异样的真实。

    我直了直身子,将桌上那本裹着黑色封皮的小本子拿过来,慢慢的翻开。上面布满了潦草的字迹,虽然很难辨认,但是次数看多了,也自然而然地看得通顺流畅起来。

    这是一篇小说一样的长长的故事,在无聊至极的等待的过程中,再看一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1

    头疼。

    我微微地动了动,慢慢的睁开眼。四周一片冷清的白色,如同我此刻的心情一样茫然。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我挣扎了一下,想坐起来,却使不出半分力气,身体像不属于自己一样,软绵绵的,烂泥一般不能使唤。在几番挣扎都不见成效之后,我选择了放弃,然后开始发呆。

    这是一间白得有些奇怪的房间。这种房间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很熟悉,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思绪似乎有些堵塞,我努力地想回忆起来这里之前的情形,脑海里却像周遭一样,空白如纸。

    我皱了皱眉,头任性的开始痛起来,像要裂开一样。我从被子里慢慢的抽出无力的手,想揉一揉太阳穴,可刚拿出来,就看见手腕上一圈红肿,点点淤血在一片白色的背景下特别的刺目。我愣了一愣,转眼,只见手臂上也有着淤青甚至泛紫的痕迹。

    脑海中有什么电光火石地一闪,待要抓住时,又消失了。

    我摇了摇头。正在这时,门锁响动了一下,门被推开来,走进一个白色的身影。

    醒了?非常好。来人温文尔雅地笑着,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眼镜背后是一张俊朗生动的脸。王姝,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师石远航,希望我们能好好配合,尽快治愈你的病,早日康复出院。

    出院?

    是了,这是医院,只有医院才会神经质地到处都弄成一片白色。

    我盯着这位看起来既年轻又散发着成熟味道的医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莫名其妙就住进了医院。

    石医生笑着朝门外招了招手,从他的身后,立即闪出两个人来。

    是我的母亲,还有那个叫王佳的女人--那个我讨厌至极、又不得不称之为姐姐的女人。

    我呆了半晌,记忆一股脑的涌回脑海。

    是了。昨天晚上,就是这个女人又和我抢东西,那是一只母亲新买回来的古董青花瓷,我喜欢,多把玩了一会儿,这女人就上来和我争。从小就是这样,凡是我喜欢的,她就不会放过,要不抢过去藏了,就是砸了,扔了,总之就是不让我称心。我就想不通,她一直以来都比我漂亮,比我能干,什么都比我好,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待我?

    后来呢?似乎我尖叫着扑上去和她打起来了,一直到家里莫名其妙的冲进一群人,将我往外面拖。外面的人都阴沉着脸,偶尔走到灯光下,那一双双眼睛闪着怪异的光芒。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特别是他们伸过手来的样子,一张张扭曲的脸,像是要把我拖进地狱。

    再后来,我就睁开眼睛看到这白色的房间。记忆像断裂了一样,怎么也接不上。

    想到这里,我终于回过神来。

    滚!滚出去!不要让我看到你!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坐了起来,抓起身边的枕头砸向王佳。王佳本能地往旁边一躲,枕头飞出门外,砸到一个过路的护士。母亲见状赶紧上来抱住我,心疼地直叫:哎哟我的宝贝女儿,别生气,打坏了重新买一个就是了,可别把身子气坏了。又催王佳道:小佳你先出去,你妹妹这会儿受不得刺激了。王佳看了看我,磨蹭了一下才终于退出去了。我狠狠地呸了一声。她装关心装心疼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好像我住进医院完全不是因为她一样。

    我气呼呼地坐着,母亲抱着我直哄。旁边的石医生道:好了,你们也看到她了,她现在很好,探视的时间差不多了。我允许你们这样进来可是违反规定的。母亲赶紧笑道:是了,真是谢谢石医生,还请你多为小姝费神。又转头对我道:你可要听话,石医生可是我专门给你请的专家,宝贝,很快就能回家了。别担心。我点了点头,看着石远航将她送出门去。

    没一会儿,石远航又折了回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他问。我看着他疑惑地道:医生,能不能告诉我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我现在浑身没力气?石医生笑道:没什么,昨天晚上你受了很大的刺激,不仅精神上受到了创伤,也引起了生理上的一些功能障碍,需要住院调养一段时间。觉得没力是因为药物的作用。

    我哦了一声,总算放下心来。

    只听他又道:别担心,这不是什么大病,一般都能自我恢复。普通人都不会住院,只有你们这些有钱人才会这么大惊小怪。请原谅,我的观点有时比较偏激。呵呵。他扶了扶眼镜,仍然显得那么彬彬有礼。

    好了,我得走了。多注意休息,保持心情的宁静。知道吗?他走上来,替我把没盖好的被子拢了一拢,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的关上,整个房间又只剩下一片没有生气的白色。

    我呆呆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突然的有些失落,但立时又高兴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石远航那种既儒雅又不失大方的气质,在我的心中刻下了一种奇怪的烙印。也许是因为从小就很少接触男性?他是我的主治医师,这代表着我可以经常看到他了?

    我的脸红了红。头又痛起来,只得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听石医生的话,好好休息。

    但是我一直没有再睡好。外面总是不断的传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迷糊中也没听明白,又彷佛是做梦一样。好容易睡着了,醒来已经不知道是几时,外面又安静的出奇。有那么一刻,我望着白色的墙壁,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这房间,好像缺了些什么。

    我坐起身来,环视着这病房。缺了什么呢?房间如此整洁干净,看起来总像缺了什么,却又像什么也不缺。想了半天,我仍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不禁的开始有些烦躁。

    算了,石医生说过要保持宁静的心情的。我甩甩头,赶走脑袋中那些无聊的问题。

    2

    住了两天,我的精神好多了,石医生也同意我多出病房走动。母亲来探视过我几次,但同来的王佳每次都被我撵走。我见不得她那种虚伪的表情。她会关心我?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她不盼着我早死就万幸了。

    终于慢慢的熟悉了环境,自然也放松了不少。我没事就四处溜达,缠着医生护士和我说话。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可以天天见到那个俊俏友好的石医生。不管他是来给我做检查或者治疗、例行巡视还是特意来看我,都让我感到特别的高兴。

    我的病房号是412。先前见自己一个人住一间,原以为是母亲特意要的特护病房,后来才发现这一层全是一样的。病房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我的房间在靠左的这一头,过了我的房间,走廊在尽头处往左拐了个弯。我第一次出病房,就看见一道铁栅门立在走廊上,挡住了通往那个拐弯的路,上面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

    那走廊,不知道通向哪里。每天都黑黝黝的,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很好奇地问过石医生,但是他开始根本不理我这个问题,追问急了,才淡淡的说铁门那边只是一间废弃的旧仓库。我道:一间废弃的仓库,有必要锁起来吗?医院的仓库怎么会设在跟病房一处呢?石医生呵呵地笑起来,用他温柔的但是不可抗拒的声音命令我:不许乱想,你这么丰富的想象力该去写小说。

    我感到自己的脸红了起来。似乎第一次,有人这样的表扬我。但是那道铁门却仍然横亘在我的心底,那里面,究竟锁着什么呢?每次进出房间,看到那铁门,我都忍不住感到一阵寒意。

    渐渐的,我发现越来越多的古怪。这家医院似乎有着很多不同寻常的地方,我总会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究竟不对在哪里。我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似乎只有见到了石医生,才能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我叹了口气,坐在床上发呆。今天这么晚了,照顾我的胖护士都来了好几回了,石医生还没出现。正生着气,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停在我的门口。

    我一下子跳下床,满心喜悦地准备迎接他,但是打开门却没有人,我探头看了看,整个走廊上也不见一个人影。

    奇怪,人都跑哪里去了?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安静?我走出门,四处张望起来。

    真的好安静,连我穿的软底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惊心动魄。

    我踌躇了一下,站在走廊中央发呆。没多久,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是一种咕噜咕噜的流动声,又夹杂着咝咝的响动。仔细听去,像是**,又像是嘶哑的呐喊。我猛地转过身,只见一阵黑色的浓稠的雾气正从那铁栅栏背后冒出来。

    不,不是冒出来的,那黑雾像有生命一般,拼命地挤出来,被栏杆截成了一股一股,每一股都舞动着,变成一根根手臂,手指长长地伸出来,想要抓住我。而栅栏背后的黑雾,逐渐形成一张巨大的痛苦扭曲的脸,张大着嘴,似乎挣扎着在向我求救。

    我已经吓的呆了。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这里?我大叫了一声,转身就开始跑。

    医生!医生!我一边跑一边喊,害怕的眼泪流了满脸。不知道跑到第几层楼,才终于看见了几个护士向我围过来。我一头扑上去,大哭起来。

    怎么回事?一个护士紧紧的抱着我,另外几个也护着,关心地问。

    我抽噎着语无伦次地把刚才看到的景象告诉她们。护士们对看了几眼,一个护士笑起来,安慰道:是这样啊,走,带我们去看看。我领着她们走回四楼,只见走廊上人来人往,铁门那边却什么异状都没有。

    看看,没了。别害怕。这里湿气重,我们也经常看眼花的。护士们笑道。正说着,照顾我的胖护士从我的病房里一脸紧张地冲出来,看到我,又一下子松懈下去:我说你跑到哪里去了,快回来吃药。

    我被她拉回房间,只见石医生也站在病房里,看着我笑道:你怎么又乱跑。

    他的笑容让我感到一阵委屈,眼泪汪汪地说:你们才乱跑,刚才一个人也没有,吓死我了。

    石远航扬了扬眉,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例行地给我检查了一下,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叮嘱就走了。可是只那么几分钟,我的心情就已经平静下来,彷佛只要见到他,我就不会再害怕了。是啊,医生不就是病人的救星吗?

    大概是受了一些惊吓,我只觉得今天特别的疲倦,早早就躺下了。

    我睡了一阵,迷糊中只觉得有什么声音细悠悠地飘过来,一丝一丝地往耳朵里钻。不想听,那声音却顽固地萦绕在耳边,直到我的神经突然一动,一下子清醒过来。

    那是一阵抽泣声,低低的,而又满含着哀怨和痛苦。

    谁?这大半夜的,是谁在哭呢?

    这医院不允许家属陪护,所以不应该是病员的家属。是病员吗?谁会在病房外这么哭又没有医护人员来管管?

    我躺不住了,坐起来凝神听了听。是的,声音是从走廊上传来的。不知道谁哭的这么伤心。我下了床,想出去看看,门却怎么也拉不开。

    这医院,怎么会在晚上把病房的门锁了?!我有些生气,前些天并没有晚上起来,竟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现在怎么办呢?没人去安慰那个哭泣的女人,她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了。

    那哭声时近时远,听起来彷佛那人在走动,却又没有脚步声。我皱了皱眉,将耳朵贴上门,想听的更清楚一点。

    陡然间,一阵凄厉的惨叫响起,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那声音可怕的嚎叫着,久久地回荡在走廊上。

    还我命来!我死的这么惨啊--

    我吓的退了一步,听着那哭喊阵阵,穿透房门和墙壁向我扑过来。

    这是谁?为什么没人来管她?

    我害怕极了,跳回床上,用被子盖住脑袋,死命地塞住耳朵。然而那声音仍然无孔不入地透进来。渐渐地,哭喊变成了一片,彷佛有很多人在吼叫、喊冤、诅咒、哭泣或者狂笑。整个医院浸yín在这样地狱似的声音里,跟我一样瑟瑟地发着抖。

    怎么没人管?这是谁?都是谁啊!石医生呢?护士们呢?都哪里去了?!

    3

    我埋在被子里,眼泪忍也忍不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渐渐的小了起来,一切重又归于无声,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唯独我再也无法入睡,一直睁着眼到了天亮。

    石医生!

    门刚一被推开,我就从床上跳起来。昨天晚上医院里发生什么事了?好多人在哭,在叫,你听到了吗?

    石医生温和地笑起来,重新把我扶到床边坐下:什么事?昨天晚上我值班,医院和以前任何一天晚上一样的平静。

    不对。我摇着头道。我开始是听到一个女人在哭,然后有人在惨叫,闹了好久。我还奇怪,为什么医院一点都不管。

    他依然笑着,拍了拍我的肩道:那多半是你在做梦,自以为是真的了。你受过刺激,神经还有些衰弱,偶尔出现幻听是正常的。

    是吗?我有些疑惑。可石远航是医生,他的话听起来似乎也有道理。是啊,如果真是那样,医院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管呢,何况现在又恢复的一点异状都没有了。这么说起来,连我自己都怀疑起是不是曾经听到过那些响动,或许,真的是做梦呢。

    我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真对不起……可能,真是我有些神经过敏了。

    石医生扬了扬眉道:看来你应该到下面花园去走走,今天天气很好。

    是吗?我高兴起来,那你能不能陪我呢?

    石医生歉意地摇了摇头:恐怕不能,我等下和一个病员家属还有个会面。

    哦。我的兴致一下子低了下去,石医生道:走吧,我先带你下去。

    我意兴阑珊地跟在石远航身后,走出房门,无意间瞟了那道铁门一眼,锈锁依旧。

    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风,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匆匆跟着石远航下了楼。

    石医生说这是一个花园,还真是没错。而且还不算小,精致而雅静。一般的医院,是难得有这样的设施的。阳光和青草的颜色都显得那么灿烂,花园中已经有三三两两穿着病号服的病员们在散步,静坐,也有兴奋得四处乱钻的,看起来完全不像有病的样子。我不禁露出会意的笑容。心想自己要是精神好一些,也要在这样的阳光下疯跑。

    石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我四处望了望,没看见,也就自己慢慢的散起步来。没有人理我,过往的护士也不管,目光碰上了,都只是投来一个鼓励似的微微的笑容。这让我心中感到无比的舒展。

    姐姐……

    走到一个僻静的林荫处,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我回过头去,只见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楚楚可怜地站在身后,大眼睛里满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