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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菊开那夜

    (今日第三更)

    今天是我第一天值夜班,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在这所医院呆久会疯的,这是我的一个同事说的。

    我现在已经要疯了,我看着值班室里的一片狼籍。我的床上摸上去有一种滑腻的感觉,好像有虫子爬在手臂上的感觉。我虽然没有洁癖,但已经有点恶心。

    床上的蚊帐上满是烟花烧出的洞,看来没有人再用它了。所以蚊帐打着个结,一个让我感到熟悉的结——死结。

    我在大学期间我曾经把图书馆里仅有的三本法医书都看了,而在我们学院里那是禁书。因为有个女学生就是因为在看完其中一本日本版的法医书后自杀的,让人不可思议的自杀手法竟然是摸拟法医书里所讲解的自杀方式。于是法医书在医学院里成了自杀手册,这是连院长都想不到的。而有一晚我在被窝里透过手电筒昏黄的光看到那本法医书上一张演示跪着上吊的图片上清晰的用红笔圈着,听说那个女孩子住在上铺,第二天早起的时候下铺的女孩看见她坐在床上,而蚊帐的一头紧紧地缠着她的脖子系着个死结。

    原振侠里有个故事是写一个关于医生的故事,那个医生曾经总是在说,做医生最重要的是要有想像力,如果他用自己的精子和青蛙的卵子做出人造人。我曾经努力培养我的想像力,现在的我可以面对病人腹腔中渗出的血想到蓝色的海。但对于医学的发展好像没有用处,所以我开始写作。但有女孩看过我的文章说我的文章都是恐怖的味道太浓,不适合夜里看。我到处找些恐怖小说看,果然没有我的文章血腥。

    也许我真的应该写一部关于医院的恐怖小说,但从我有这个念头开始我就再也写不出来任何东西。我实在想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算是恐怖,通常我看香港的恐怖电影只会笑,看好莱坞的更是睡觉,那种外人看来血腥的感官刺激对我来说就好像是在看自来水管里流出的白水一样自然。

    终于我站起身来,打开了值班室的窗子。对面的窗口是结核病房,我木然的看着对面昏黄的灯光。

    “不要命了。”

    一个护士走进来说:“这里的蚊子很历害的,你这样晚上会被叮死的。”

    我指着地上问她:“那是什么花?很漂亮。”

    “是野菊花,这个医院也只有到秋天的这些菊花有些看头。”

    她关好窗户看了一眼屋子,皱了皱眉,手下意识的挡在鼻子前。

    “这屋怎么脏着这样,韩大夫你应该查房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很奇怪,护士通常都有洁癖,而大夫们却是可以一边吃饭一边给病人查体的。

    我是外科大夫,而这里的外科病人就好像护士白大衣上的灰尘一样少。医院里就好像迷宫,打开一记扇门发现一个面色昏黄的病人对我来说就好像中奖了一样。我的例行公事不可能给这些病人一点生机,他们有气无力的回答我的问话,我有一种走在停尸间的感觉。

    走在昏暗的走廊里,我开始放任我的思想流溢。胡思乱想是我写作的前兆,我已经开始我的故事。故事里医院就是这个破烂院子,主角自然是我。年轻充满活力,终日走在这个医院里却无所事事。这样写会不会有人认为戏说医生之嫌,可是这就是我每天的生活。就像我们医院太平间里的那个“千年女尸”,没有人知道她在太平间里躺了多长时间,在九六年太平间停用的时候,曾经有人说见过一眼它,他说他当时就把中午饭吐了出来,可是我想那个女尸最大可能就是已经腊化,或者太平间不给冷气女尸烂得一块一块的。但我却没有缘看它一眼,因为太平间现在不光锁锈掉了就连门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打不开了。这样的故事开头是不是可以吸引人?

    长嘘了一口气,看看表已经快六点了,可是没有一点胃口。看来第一天值班,就是以不吃晚饭来庆祝。

    我坐在值班室的床上,努力培养让自己躺在床上的勇气,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韩大夫,我和内科小张去对面结核病房去玩麻将了,有事打电话。”

    说完就再没有动静,是刚才的护士。我知道值班大夫和护士每晚都是这样度过,可是我应该我怎样度过我的第一个值班夜晚呢?

    我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值班屋里的灯光不是很好,我的电脑屏幕看起来也是一闪一闪的。光驱里放着的是英格玛的CD,带有神秘的电子合声才能让我继续我的恐怖小说。

    在内科走廊的尽头里有一间病房长年贴着封条,可是每个从那里经过的人都会看到那病房里靠近窗户的床上躺着一个人。透着月光你可能清楚地看到结在他身上的蜘蛛网,很多人都被吓坏了。其实那只不过是个人偶,同样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在医院里有这样一个人偶,更没有人知道是谁把那个人偶摆成睡姿放在那里。

    可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开始无聊。我不是导游,这些也不是风景。

    呆了好久,我的写字板还是一个字都没有。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看恐怖小说,喜欢被人吓?从医学角度来说,可能通过感官刺激而使人的大脑促肾上腺素发泌,这样会有出冷汗以及心跳加速等心理反应。曾经有心理学家说这些反应与人类正常性高潮的反应完全相同。我想会不会有一天有心理学家说看恐怖小说是治疗性冷淡的好方法呢?

    我根本就无法继续我的情节,于是我站了起来,看着窗外。黑黑的,什么也看不到。

    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这样的夜,会是谁来敲我的门呢?

    当然是病人,白痴。我打开了门她站在门外,没有一点表情,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两颊却有一抹绯红。

    这些都是在我后来在写个文章时才想到的,我回忆起她当时的病号服很大、很不合身。

    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点紧张。我突然有个念头,她会不会是我的故事的开始?

    “你怎么了?”

    “我想回家。”她轻轻的说,她的眼神直直的,她的眼睛离我不过三十厘米。

    “这么晚了怎么能回家呢,你是哪个病房的,我送你回去。”

    她一直注视着我说:“316,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

    “怎么会呢?”我笑着看着她。

    “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