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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拒绝化蝶

    我来到的,似乎是一间书院

    朗朗读书声从墙内飘出,一位长衫少年,用两支笔在头上简单挽了个髻,一手扶着下颌,一手在地面上划着什么,长长发丝随风飞舞,样子颇为清秀。

    我悄悄走近他,看到地上横着竖着写了几行字:依依相送不忍离,怎奈须眉竟娥眉

    他抬头长叹,发现我在旁边古古怪怪的看着他,吓了一跳,忙跳起来向我打揖:“小生无礼。。。兄台莫怪。”

    兄台?我故尔长的平平无奇,可还不至于到了兄台的地步啊。

    我低头看一眼自己,不由得笑了。可不是,我穿着现代一身短打的时装,小背心牛仔短裤,还剪了寸把长的短发,指甲修的紧贴指肉,穿一对露趾的皮拖鞋,连个耳环孔都没有打――我不是兄台谁是兄台?

    不过这少年的判断能力也是稍差点,怎不看我玉肌如雪呢,呵呵――哎,不对,我脑中忽然闪出一个人来,这人一连数年与美同床,硬是不分雌雄,从古至今最糊涂的男人以他为最

    我叫道:“粱山伯?”

    那小子果然点头如捣蒜,连连道:“兄台认识小生?”

    我暗暗翻白眼,认识,可不是认识,我还认识后来你俩坟头上飞来飞去的蝴蝶呢。我忽然醒悟,原来这就是第一个案子。

    粱祝一案,肯定是经过阿芙之手的。端得凄美无比,可对于当事人而言,却是太惨了些。

    我问他:“你在这儿发什么呆?”

    “发呆?”他诧异的看着我。

    “哦,”我说:“出神,是出神,你在这儿出什么神?”

    他略显扭怩。

    我大力拍他肩膀:“哎,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怕说出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也许就解决了呢。”

    他沉吟一下,告诉我:“不瞒兄台,小生有个同窗好友。。。”

    我插嘴问:“祝英台?”

    他相当诧异,张大嘴:“兄台怎生得知?”

    我想,这事谁不知道啊。却只得答:“哦。。。我听说过,听说过。”

    他紧张起来:“兄台听何人所说?”

    我含糊其辞:“。。。明白了吧?”

    他显然没弄明白,又不好意思多问,古人就是礼节多,要是换做我,揪着对方领口也要问的一清二楚。

    我直接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啊?”他茫然的望着我。

    我说:“你打算去提亲还是不去?”

    “这。。。”他踌蹰起来:“小生一直当祝。。。是男儿身,忽尔变做了女人,我。。。”

    我懒得理他,追问:“你去过她家了?”

    他点头。

    我问:“你回来几天了?”

    他说:“四天。。。”

    四天!我急了:“四天你还在这儿磨蹭?四天你还不赶紧去提亲?”

    他勾下头,颈雪白而长,尤如女子:“我。。。我从前不知她是女子。”

    “那你现在不是知道了。。。”我急的跺脚,忽然却觉得哪里不对,我瞪着他:“你。。。你喜欢男人?”

    那少年粉脸飞红,半晌扭怩不能言。

    我恍然大悟,哦,原来这小子喜欢祝英台没错,却喜欢的是男儿身。一但变成了美娇娥,他倒不能接受了。怪不得在山上思前想后,误了提亲的时候。

    历史原来是这样,我的天!

    他可能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成全英台的一片真情,可是,迟了,于是,又痛又悔,两人双双殉情!

    我凭着所遇不多的代理爱神经验拼命开动脑筋,希望把这件事转向一个较乐观的局面。

    我试图劝服粱山伯:“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的,可能不一定非要是男的。。。而是。。。只要是英台就好了?”

    他很苦恼,挠着头皮:“我。。。不瞒兄台,英台身上有侠气。。。我往日与她在一起时,觉得非常畅快。可是。。。自从她换回女儿妆,不太与我开玩笑了,侠气换做了脂粉气。。。”

    我上下打量他,心头渐渐明白,这少年,唇红齿白,斯文娟秀,仿如女子。他大约在潜意识中,当英台是个伟丈夫,可以保护他让他依靠的吧。却不料对方才是需要保护的人。

    我问他:“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长叹一声:“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相负英台一片真情,我去提亲便是了。”

    “你会快乐?”

    他有些茫然,想一想,没有答案。

    我问他:“如果英台不在了,你会怎么样?”

    他眼中升起痛苦之色,似乎不忍去想。

    我又问:“如果她为了你而不在了,你会怎么样?”

    他呆望着地面,半晌说:“不过也随她去就是了,不能让她枉托了一片心。。。那我成了什么人。”

    原来却是为了这而殉情,真真是。。。不值得

    我不太明白,这事情原本很清晰,为何阿芙在处理时并没有将事情有所改变呢。

    我渐渐发现,阿芙所追求的结局相对极端,她要至灿烂至美丽,却很少考虑到当事人的心情。

    天若有情天亦老。。。神永不老,可是因为无情?

    忽然间,我想起一个人,一个关键的人――我问粱山伯:“马文才呢?”

    粱山伯想一想,才说:“哦,那个纨绔子。”

    “纨绔子?”我问:“不是个又丑又肥的土财主吗?”

    粱山伯说:“那倒不算,他只是不喜欢求功名,天天风花雪月,仪表还是颇颇得过的。”

    原来是这样。不喜欢求功名,不算俗人啊。

    “听说他很喜欢英台?”

    粱山伯诧异:“这你也知道?”

    “英台为什么不喜欢他?”

    山伯说:“英台与我情谊深厚。。。再者,”他说:“他们两人也没见过啊。”

    “没见过?”我问:“马文才不是纠缠英台很久了吗?”

    “马文才数年前见过英台一面,于是就去提亲,这数年间,他们并未见过。”

    “那马文才一直也没变心?”

    “变心?”他没听懂,只说:“这数年来马家倒是一直在提亲,可是英台没见过他,怎生答应?”

    原来如此。

    我终于发现我比阿芙优胜的地方,我并不在乎郎才女貌这回事,我比她实惠。我要的,不过是大家开心,各有各出路,谁离了谁也不会活不下去,没必要缠在一起往死里钻。

    我建议山伯把话给英台说清楚,直接告诉她,只爱武装不爱红,就完了。

    山伯很犹豫,我不管他,一把扯起就走,管他愿不愿意的。

    马文才果然在家,远远望过去,也是一表人才。

    他见到粱山伯登门,怒目而视,却没有发作――也不是没有胸襟的人啊

    这男子远没有山伯那样清秀,是属于壮健型,个头较高,肩膀宽厚,浓眉大眼,下颌发青,以后年纪大了肯定会有一脸络腮胡子――很有男子气概。

    我放了心,拉着山伯坐下。

    “马兄,听说近日去英台家提亲了?”

    马文才哼一声:“阁下是什么人?管起马某的家事来了?”

    我笑一笑,催动咒语――身边的山伯站起来,目视前方,端端正正向马文才作揖,说:“马兄,其实小生无意与你相争,小弟虽然也喜欢英台,可喜欢的却是男子的他,不是女子。现在,小生委实骑虎难下,这才冒昧前来,与马兄商量则个。”

    说完,清醒过来,掩住口,绝料不到自己竟能全部说出来,我在一边偷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