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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主诊医生姓赵,检查过病人,立刻表示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小王马上去付过医药费用,诊治随即开始。照过胃部,爱克斯光片出来,医生说:“看到没有,胃穿了这样一个大孔。”

他们回到珍的身边,“要实时做手术。”

珍虚弱地说:“你带了现款没有?”

嘉扬同她开玩笑,“我有美国信用卡。”

“去,找ABC的负责人。”

“天一亮麦可会与他们联络。”

“天亮之前你们有工作。”

“得了,工作工作工作,一息尚在,就挂住工作。”

珍惨笑,“工在人在,工亡人亡,我没有家庭,只得工作。”

小周过来说:“医生是本市最好的。”

“去,去工作。”珍赶他们走。

“小王会留下陪你,小周,你跟我们走。”

嘉扬与麦可离开病房。

麦可踌躇:“任何手术都有一定危险。”

嘉扬狰狞地笑,“不信黄人?”

“不不,唏,嘉扬,这个时候你还淘气。”

小王追上来,“已与彭先生联络过,一切包他身上,叫你们别操心。”

爱屋及乌,父亲这番心意,嘉扬明白。

在车上,麦可问:“一夜不睡,你累吗?”

“不累。”

麦可叹一口气,“终有一日会疲倦,像珍伊娜,当年勇战沙场,报道两伊战争,枪林弹雨,毫无畏惧,做出一流成绩,今日不过做个专题,身体已经吃不消倒下来。”

“这番话好消极。”

“记者本是浪人。”

他们到了近郊一个树林,月亮仍在天际,四周一片静寂。

麦可说:“这是黑点。”

小周在车等,他们沿小路走到树林中央,伏倒在草地上。

麦可说:“是谈情的好地方。”

“不,这树林恶名昭彰。”

两人伏在地上好一会儿,身上沾满露水,天仍没有亮。

嘉扬问:“几点钟?”

“嘘。”

他们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她挣扎走上小丘,把一个小包裹放在一株老竹下,又往山下走,走几步,又停下,想往回看,终于没有,匆匆向前。

这个女子猛然看到地上有一巨大黑影,她抬起头,见一高大的黑人站在她面前挡住去路,她吓得往回跑,又有一女子抱住她丢弃的包裹瞪住她。

女子走投无路,双腿无力,坐倒在地上,浑身颤抖。

这时,包裹忽然活动起来,蠕动一下,发出哭声。

呵,是一名弃婴。

婴儿当垃圾一般丢到路旁,是何等样的惨况。

嘉扬双手忍不住发抖,“大姐,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女子蹒跚站起来,双手乱摆,“让我走。”

“这是你的亲生儿?”

“别问我,别问我。”她一步步往后退。

“因为她是女婴?你不是女性,你母亲、你外婆、你祖母不是女性?”

那女子一急?跤,滚下山坡,随即爬起来,一溜烟奔走。

麦可放下摄影机追上去:“喂你-”

这时,有两名穿制服人员走过来,“甚么事,你们是甚么人?”

嘉扬见是公安,立刻叫小周来帮忙。小周说了两句,公安脸色缓和,自嘉扬手中接过那婴儿。

嘉扬发觉那不知名幼婴有一张可爱的圆面孔。

公安说:“是男婴。”

“为甚么丢弃他?”

“通常是有病,无能力医治,只得放弃。”

“我跟你到医院去。”

公安干笑,“这位小姐,救得了几人,这树林每早都可以发现弃婴,我们收集了去送往孤儿院待人领养。”嘉扬潸然泪下。

他跟公安到医院,半晌,小周出来报告,“那婴儿患心漏症。”

他们只得黯然离去。

小周去打了一通电话,“珍伊娜小姐手术顺利,休养数日可以出院,不过,医生叮嘱,无论如何,不可再喝酒抽烟。”

嘉扬一闭上眼睛,便看到无名婴小小圆脸,晶莹的眼睛似在控诉甚么,嘉扬泪盈于睫,不知怎地,双眼非常刺痛。

嘉扬到医院去探访珍。

一进房便看到头放一盘粉红色牡丹花,珍手中拿《纽约时报》,身上换了丝睡衣。

嘉扬心知肚明,“甚么人来过了?”

“胡小姐,她带来燕窝粥,说手术后吃这个最好。”

“你我是知识分子,应知道那没有特别营养价值。”

“可是有人那样关切病人,的确对复元有帮助。”嘉扬不语。

“你仍然不喜欢她。”

“那是一定的事,没有甚么可以改变我的观感。”

珍轻轻说:“有时命运给我们甚么,我们就得接受甚么。”

嘉扬忽然流泪:“即使命运给我们一个破兜,装残羹冷饭,还混烟头膏布,也得吃下去?”

“你没有尝过挨饿滋味吧,极不幸,胡自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