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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大战龙尾洲(8)

    “临阵退缩者,杀。”范友信站在拒马前,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冰冷的说道,他甚至想不起这冰冷的声音是从他嘴里说出,一排整齐的黑衣队站在他身后,前锋所有的黑衣人,已经死在他们前面。

    “大人,给弟兄们留条活路吧,给弟兄们留条活路吧?”前锋指挥使范锋苦苦哀求,他的盔甲已经破烂,他的身上粘满了血迹。

    “胆怯不进者,杀。”拒马的这一边,范友信缓缓抬起右手。

    “大人,鞑子已经退了,鞑子已经退了。”指挥使范锋大声喊道:“难道大人心里就从来不怜惜吗?”

    “临阵退缩者,杀,胆怯不进者,杀,弃械投降者,杀。”范友信的指甲已经狠狠的陷入手掌之中,但他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平静,不远处虎视眈眈的蒙古骑兵,将会在打开拒马的瞬间带着死神冲进来。

    “大人。”范锋突然跪下来,向着南方磕了几个响头:“哥,你一定要活下来,好好照顾母亲大人。”

    “告诉母亲大人,请恕孩子不孝。”范锋反手扯开身上破烂的盔甲,露出了数不清的伤疤,昂天长啸:“兄弟们,有死无生,跟我冲。”

    范友信冷冷的看着自己的二弟冲向鞑子的骑兵,他的心已经在滴血。

    范友信从小读书,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就是这个小他三岁的二弟,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所有曾经欺负自己的小孩,都被他凑得满头是包。

    就算是比他年纪要大,身体要强壮得多的小孩,都会被他打得不敢吭声,而他自己却被母亲用绳索吊在屋顶上一天一夜。

    可自己却不敢告诉母亲,他是为了自己才跟那些孩子打架,他狠自己。

    后来,多亏了二弟的照顾,自己才安然无恙的读书,然后考上的进士,又是这个对自己从来没有半点怨恨的二弟,帮自己的军中立了威信,自己才能在军中站稳脚步。

    而自己,甚至从来没有关爱过他一句话,自己看不起这个只会大拳头跟别人打架的不良小孩,自己看不起这个只会吃喝的刺头,自己甚至看不起他跟母亲说话时的大嗓音。

    若干年后,已经成为大宋咸淳中兴八大元帅之一的范友信,痛心的给他曾经的上司李庭芝说了这么一句话:“那年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睡过一觉安稳觉。”

    人只有失去,才更加懂得珍惜。

    或许,永远的追忆,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当战争结束,抗蒙义勇军元帅张贵率领数十万大军越过黄河,北出草原后,年过八旬的老母亲,因为思念自己的小儿子早已瞎了眼睛,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纪念堂上刻着的名字,浑浊的眼泪从干枯的双眼流出来。

    “名留青史,名留青史。”老母亲反复念着这四个字,在场所有人都陪着老人大哭,仿佛多年前,抱着自己战友的尸体大哭。

    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名字,记录着一个时代的历史,此时,范天顺才知道,当年义兄张贵为什么一定要立下这纪念碑,建起这雄伟的纪念堂。

    “大人,土罐子,霹雳炮都准备好了。”范友信看着缓缓后退的蒙古骑兵,知道接下来将又会是一波冲击,不知道这次之后,又将有多少英勇的将士死在这里。

    犹如自己的母亲失去儿子,犹如自己失去亲人。

    汉水之右。

    “敢死队,上。”范友信面无表情的看着浓黑的夜,眼睛却泛着亮光,只见一队赤裸肩膀的士卒敏捷的跳过拒马,然后接过土罐子,借着夜色摆放在早已经预定好的位置,留下长长的引子。

    三千前锋,用他们的死亡缠住了蒙古骑兵疯狂的冲锋,往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骑兵,竟然被厢兵三千挡住了去路。

    范友信才来得及布下拒马。

    索提提了提马缰,刚才的一顿厮杀,他再次率先突入宋军的长矛队,不但突破了宋军的整形,还杀了对方的副将,然而自己身上却丝毫无损,愚蠢的宋军自不量力,竟然想用长矛抵挡骑兵的冲击?

    难道就知道战马加速的时候,连城墙也可以撞破吗?

    部分披了重甲的骑兵,轻松的冲破宋军的前锋,就如撕破那洁白无瑕的纸,只是纸上染满了血迹。

    两条腿的羊,怎么能斗得过四条腿的狼呢?宋人这是痴心妄想?索提觉得很奇怪,这难道是上天注定,但草原上成群的羊被冻死的时候,长生天赐给了他们另一群更加软弱无力的羊群,只是往常的马鞭换成了锋利的长刀。

    索提看着倒在地上还在嘶叫的战马,心中有几分不忍,宋军三千前锋,虽然用他们的生命制造了缓冲带,让战马的速度慢了下来,然而大元朝勇士死伤还不到百人,这就是骑兵和步兵的差距,这就是狼群与羊群的区别,在没有来得及布置拒马的步兵面前,骑兵就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