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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番外-胤禛篇

    阳光从窗棂之间射入,映在地上,泛起淡淡的金光。

    想起儿子,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唇角半弯了,笑的格外慈祥。手中的笔也停了下来,半垂在空中,显得有些可笑。

    高无庸在门口站了,低着头,看似平静,但垂在身侧的手却已经握成了拳。泄露几分心底的紧张。

    胤禛回了神,目光扫过,沉声开了口:“高无庸。”

    “奴才在。”高无庸连忙弯了腰,恭声道。

    “你去库里取了西藏进贡的沙图什,给元妃送去。”胤禛浮起一抹淡笑,她怕冷,这用藏羚羊绒毛织成的披肩具有极佳的保暖性,给她用正好。

    高无庸应了一声,便要退出。

    “慢着。”胤禛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折子上,这是密折,却是没有署名。密折仅仅是加密,而不是不记名制,胤禛皱紧了眉,用特制的钥匙开了那密折的匣子。

    “这折子是谁呈上来的?”目光扫过数行,他的声音突然似结了冰,目光阴冷如剑,似是要穿透高无庸的身体。

    高无庸便微的打了个寒颤,慌忙跪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他竟不知道如何回话,只是一个劲的抽打自己。

    “起来。”胤禛的脸色已经青的发黑,“元妃那里先不用去了,马上宣怡亲王进宫。”

    高无庸这才颤抖的起了身,退出暖阁。

    胤禛的目光又落在那几行字上,突然用力一扯,将折子撕成碎片。即使如此,却也不能阻止那字在脑海里翻滚。

    “查贝子胤禟与元妃曾有私情……开扬赌坊乃两人合开……”

    他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他绝不相信云钰会和胤禟有什么牵扯!!顺手翻开下面的折子,虽是心烦意乱,但终不能荒废了朝政。

    “汉军旗襄赞军务.奋威将军臣岳钟琪特谨奏:为奏闻事。

    雍正二年正月十七日奉上谕:“兹尔出兵青海,军需概要皆优先供于尔等……”钦此钦遵在案。

    然臣于二月至青海,军中晌银尚缺五百万两……特请旨,望圣上垂怜……”心中顿时又是一阵烦燥加愤怒,军晌缺口竟达五百万两,户部是干什么吃的!!!!

    “皇上,怡亲王求见。”

    “传。”

    胤禛见允祥满眼的疲惫,还没说话,却听允祥开口:“臣办差不力,请皇上责罚。”

    胤禛冷哼一声,来回走了几个回合:“你不要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同为总理王大臣的允禩怎么不来?这户部的事不是一直由他在操持么!!!”

    允祥沉默了一下,又闷声道:“确是臣办差不力。”

    胤禛也不想在这问题上多做牵扯,转开话题:“现在尚缺五百万两银子,你说说看,要怎么办!!”他皱了眉,十分头痛。

    允祥思量了片刻,似是试探:“国库虽然有存银,但下面马上就是洪水多发季节,倘若大堤出事,要比青海兵败更为严重……不如……不如让王公贵族们捐点钱?”

    胤禛脑中闪过方才看到的折子,心中更是烦闷:“让老九多拿些钱出来!!他是出了名的有钱!!”

    “另外,十三弟。”胤禛沉默了一下,慢慢开口,“你去帮朕查下,京城中那开扬堵坊的背后庄家是谁。”

    允祥应了一声,虽然有些莫名,却还是点了头。

    ……

    他往时下了朝便会向云钰那里去,今天心情却是无比郁结。允祥已经调查出开扬赌坊的幕后老板,却正如折子里所说,是老九。

    他没有让人通报,径自进了关睢宫,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云钰是在做什么?心头突然闪起一丝愧疚,这么多年来,自已关心云钰的程度远不及她关心自己。

    宫中却是寂静一片。

    云钰躺在窗边的软榻上,静静入睡。胤禛看着她恬静的睡脸,却又想到那天的折子……他在朝中是孤臣,如今成了君,除去老十三,便几乎没有可以交心的人。后宫的这些后妃,哪一个真心待了自己?只有云钰。

    想到云钰彼时对自己的承诺,无论贫穷或者富贵……他半弯了唇,心中涌起复杂的感情。若是云钰都背叛了他,那这世界上……还有可以相信的人么?

    云钰……是不会和老九有什么牵扯的吧?

    脑中却突然闪过十三被圈禁那年。他在宫中,皇阿玛几乎以为是自己和十三合谋害他,毕竟记录什么的一切都指向自己。

    他似乎都能看到老八得意奸笑的模样,恨到心头滴血。自己这么多年小心谨慎,却还是被他阴了一把。这回只怕是恩荣从此到头。

    事态却是急转直下。

    先是云钰的贴身侍女水色拼死进宫求他,说是云钰中了万蚁毒,怕是不久于人世。

    所有人都盯着他,大家都认为,百酿蜂毒在他的身上,云钰对他而言,无比重要。若是他不拿出,云钰必死无疑,可如果他拿出了,也就认了皇太后的毒是他下的。

    即使……即使被认为是凶手也无所谓吧。

    只要他有,他一定救云钰。但是……他哪里有百酿蜂毒?

    云钰是要用生命,换取他的清白么?

    心如刀绞。

    那时他便发誓,若是有机会,绝对不会放过老八他们这群畜生!!!定要教他们百倍回偿。痛苦便如毒蛇,日夜啃咬他。

    他甚至不能想像,若是以后的岁月里,没了云钰……他又该何去何从。

    让人更是吃惊的事情发生了,云钰……竟然好了。

    拿百酿蜂毒为云钰解毒的人,却让谁也想不到。

    竟然是九福晋。

    于是自己也因此脱罪,皇考没有再为这事追查下去。明眼人都看的出这其中的猫腻。

    他原本以为,九福晋是受沐妍所托,毕竟云钰曾与她是多年的好友。

    现在想来……却是别有蹊跷。

    他将目光调向云钰,她边上放了根蝴蝶发簪,那发簪栩栩如生,宛若蝴蝶,随进会腾空飞去。眼神不由阴暗下来……他不允许她飞走!!!

    她却在这时转醒,或许是自己的表情太过阴暗,她满脸的不安。

    他有些慌乱,不想让云钰看出自己的心事,便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安慰她:“岳钟琪出兵青海,户部却是军晌告急。”

    云钰的表情微缓,眼神却也落到了蝴蝶发簪上。

    这动作没能逃过胤禛的眼睛,他心里突的打了个愣,却还是微笑了开了口,“别担心,我应付的来。”说着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头,“陪我出去走走,外面的天气不错。”

    接下去的几天,让王公大臣捐银子的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这帮人,吃进去的要吐出来,看起来是不可能的。

    哼,得找个时间整治整治!!

    心里却是无法不惦记,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沉。七天一来,竟瘦了一圈。

    “皇阿玛,儿臣这里有些银钱,愿为皇阿玛分忧。”弘时恭敬的站在堂下,一边的高无庸将楠木盒子呈了上来。

    胤禛微愣了一下,狐疑的打开,十万两一张的银票摆了厚厚一叠。他心中猛的一惊,“啪!”的一声大力关盒子,沉了脸:“这哪来的?你怎么有这么多很钱?”

    弘时不急不忙:“回皇阿玛的话,这是儿臣的产业多年所聚,儿臣……也变卖了几处田庄,凑了银子。”

    胤禛心中先是一阵宽慰,倒底是长大了,他微点了头,算是知道。待弘时走后,他却越想越不对,这孩子从小便贪图口腹之欲,银钱很少能存的住……

    “高无庸,去查查最近弘时产业的变动。”心中闪过不详的预感,却固执的不去探看。

    结果很快便出来了,弘时名下的田庄、产业没有什么变动,只是变卖了一座酒楼,却也只得钱三十万两。离四百万两的数目差的很远……而要查到这银子的来源,却也不难。

    银票是万通钱庄的。

    一路查下去,万通钱庄进项三百万两银子,而另一家钱庄大同钱庄却被人提走了三百万两银子……从一个私人的帐户上。

    那帐户是康熙三十五年设的,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人提过什么钱,只有不断的打钱上去……而且打钱的也只有一家,就是开扬赌坊。

    想到前几日齐妃曾趁自己高兴,提出是否立弘时为太子一事……他向来讨厌心大的女人。这样女人教导出来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胤禛冷笑,想起当年良妃逝世时同胤禩说的话:“尔皇父以我出自微贱,常指我以责汝,我惟愿我身何以得死,我在一日为汝一日之累。因而不肯服药。”这样的大逆不道,难道有一个还不够么?若不是因为弘时同云钰亲近……自己根本不会待见他。

    等到第二份调查结果送上来的时候,心底便像是痛到滴血,那三百万两银子的主人……是云钰。而且,就连云钰带的那蝴蝶簪子,也是胤禟亲自打造,送给云钰的。

    仍旧是康熙三十五年的事情,二十七年前的事情。

    胤禛像是石塑般坐在那里,半晌才抬了头,声音听起来极为无力:“你们……从何得知?”

    跪在底下的侍卫恭敬的回答:“是八福晋同奴才说的,奴才又去了当年的珠宝行,几番调查之后才确定无误。”

    从康熙三十五年到现在,二十七年的岁月……怪不得胤禟肯牺牲大局救她,怪不得这些年来云钰总是用那根簪子。

    这叫什么?

    还君明珠泪双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么?

    时间过的极快,此刻已经过了酉时,往常他在这时,总会同云钰一同晚膳。高无庸看了一边的西洋钟,小心的提醒到:“皇上……今天是否去关睢宫?”

    胤禛面无表情:“不去!”

    ……

    夜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