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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吸入两通清涕,孙愣子道:“掌柜的,他们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干啥呀?”孙掌柜在大灶上掀着菜勺,溜三鲜在勺中翻起升空,然后落入勺中,发出“哗哗”之声,看来不愧为名掌勺的,手脚伶俐熟捻,挺带架地,低声道:“等着瞧吧:总不是到这儿来凉快的吧?”把溜三鲜刮入盘内,孙掌柜的勺子在锅边上有板有眼地,先疾后徐地敲了七八下,孙愣子端到阴丽桃等人的桌上。

夕阳最后的一抹残红也消失了,河的对岸一片苍溟,秋风在枣树上吹着尖利的口哨。伤心渡的风貌,随着夜的来临,已逐渐展露出来了。

这时候,静静地,不慌不忙地进一个二十来岁,三十不到,打扮扑素,神色安祥,看来像个绸缎庄站柜台的年轻人。

孙愣子哈着腰走上来,年轻人道:“一壶酒,切一盘卤菜就成了。”目光流盼,打量着店内所有的人。当他的目光扫到老人身边的姑娘身上时,突然一亮,就像灯蕊突然捻长了些似的,几乎想举手订招呼。

他毕竞没有打招呼,因为这位姑娘看了他一眼,那完全是陌生人的眼神,所以他收回了欲招呼的手。但他不能不在内心嘶呼着:这不就是她吗?她为什么故作不认识我?她来干什么?毛华廷低声道:“曾兄,这个小子见过吗?”曾不凡微微地摇头,道:“毛兄,看他的包袱,必也是武林中人。不过我只要瞄他─眼。妈的:八成是无名小卒。

稀松……”阴丽桃皱皱眉头没有出声。

他不会同意曾不凡的看法,伤心渡这不祥之地,常人不是有千万火急的事,绝不冒险抄这小路,而这年轻人虽然打扮朴素,英华内蕴,就凭这份消闲悠静之气,常人就作不到。

只不过要阴丽桃视他为今夜的大戏中的主角之一,却又不大甘心。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

店内暗下来,孙愣子点了两盏孔明灯,挂在梁上垂下的挂钩上。灯光幽暗,映在不同的面孔上,像一些牛鬼蛇神都显了原形似的。

此刻,黑黝黝的门外又晃进一人,五旬以内,光长骨头不长肉,瘦得像只风鸡,一件洗浆得泛白的蓝布长衫,有如隔夜馊了的稀饭;留着稀疏的山羊胡子。肩上有个钱褡子,钱格子后面袋中露出了半截生锈的三尖两刃刀。

一双黄澄澄的眼珠子四下扫瞄了一阵,“砰”地一声把钱褡子丢在桌上。孙楞子已上来打招呼道:“大叔,您老是打尖还是住店?”老头挥挥手道:“慢着……”又压低声音道:“小子,能不有给我找个卖的?赶了几天的路,火气很大,老夫知道,摆火的最好办法是找个卖的折腾一番……”孙愣子茫然摊着手道:“大叔,您要卖什么?”小老头颤动着双手、似想找个适当而又能使孙愣子懂的词句说出来,一时却又想不出来。他讷讷地道:“就是……

就是卖‘荷包’的……”孙愣子可没听说过这些双关的下流话,只是荷包他见过,端午节时小孩子身上会戴上几个,内有香包。他苦笑道:“大叔,这儿只卖家常便饭……再就是摆渡,可不卖荷包……大叔……你到底要吃什么?”小老头猴眼疾翻,连连拾着下颚,指向阴丽桃那边,道:

“就是那玩艺儿……”可惜孙愣子会错了意,拍拍前额道:“大叔,您要溜三鲜、咕老肉,还有红烧樟脯是不是,这好办,小店还能凑出这几道菜来……”小老头道:“你这小子是不是装了一脑子浆糊?有十六七了吧?老夫在你这年纪,早就到勾栏院去关门拉铺咧这工夫孙掌柜见愣子和客人缠夹不清,大声道:“愣子,客人叫什么菜你自管呛呼出来,咱们有的当然供应,没有的也请贵客多包涵,山村野店,不敢准备太多的材料孙愣子讷讷道:“掌柜的,这位大叔要的我听不大懂,先是说要卖的,又说要‘荷包’,最后又指指阴姑娘那边,说是就是那玩艺儿……”孙掌柜的是过来人,立刻会意,道:“贵客,四十里外的刘家集上有,您过了河,急赶一点,大约三更稍过,可以到达刘家集……”小老头道:“掌柜的,贵不贵?”孙掌柜的道:“刘家集不是个什么大地方、凡是住户较多的地方,都有干这个的,只不过没有什么养眼的货色。乡熊粉头嘛,也贵不起来,听说‘随便’三钱银子,‘关门’五钱,‘过夜’八钱到一两……”小老头道:“掌柜的,远水救不了近火,有现成的,你能不能给张罗张罗?虽然老了点,没有鱼嘛,虾也凑合哩孙掌柜的讷讷道:“这……这……你老多包涵……”阴丽桃再也忍不住了,忿然离座,指着老头道:“老杂碎,你看上了老娘是不是。来,我管你个够。”小老头装着没听见,却对孙愣子道:“小子,你们都有什么吃的呀?”孙愣子道:“包子、饺子、面条子、疙瘩汤、火烧子。